零度以下追问（组诗）

] 火盆里烤出的味道

按我意愿，时光

在倒流。那个冬天是我的期盼

只有在那个季节，我

才可以吃到

外婆火盆里烤熟的土豆

炭火是从灶坑里取出的

外公的劈柴

那些没燃尽的红火在火盆里栖息

盛大的余热把土豆

烤成金黄

我吃过多年就长大了，跟时光

返回现在

打早市买来的土豆等着烧烤

而眼前火盆里除了灰烬

就是念想

外公外婆带走的

不止是回忆里的味道，还有

我期待的炭火，它还会

回来吗

可否让我的火盆不再失落

] 冬雨

河畔的金柳，叶片落进未封冻的

流水，一叶扁舟逐梦

金黄的枝条怀抱风，舞出

一场冬雨，转雪

在冷暖之间摇摆不定

收起的油纸伞，留恋失落的

嘀嗒。清冷的风

与晚秋有些藕断丝连的心情

昼暖夜寒温差

让外套随时随地响应调整

早年冬天，那时没见过暖冬

北风扬清雪刮鼻刮脸

冻你没商量

僵硬的枝条麻木

想不到眼下能够可逆苏醒

沐雨浴雪的它们在同一日

走进初冬

惊慌失措的老鸹窝呆在枝丫上

多见不怪的老杨树，从容地

面对，冷暖随风

] 炕洞里的烟火

窗外的寒冷愈发凛冽

睡在电褥上

怀念炕洞里的烟火滚烫

炕热屋子暖，那时

爷爷的门灶总是填得满满的

炕头烙烙腰板解乏

尽管是一种最原始的疗法

却是惬意的

那时冬季的寒冷滴水成冰

屋里暖，不输今天

窗玻璃上结出霜花是北方的

专利。像梦中图谱

道出老屋记忆中的浪漫童话

炕洞烟火在加码

哈口热气，造化口型应答

] 零度以下的追问

作为标志，告诉我冬已抵达

我的雪花在哪呢

我期待的雪白，像白桦的白

裁缝新衣

给村姑穿上洁白婚纱

雪白的天空下，外婆的棉花糖

还会再现吗

像洁白的毛茸茸的合欢花

雪花铺盖的庭院

温情开出一尘不染的花

堆雪人还在那儿吗

他的胡须不再用线麻丝粘挂

认不出我也罢

我的白发银须不是雪的造化

时光染料不会装假

我坐过的雪橇还在吗

想那匹白马

想那杆马鞭赶出四蹄紧蹬的当下

年少的脚窝还在吗

山里雪下多大

] 月台初冬

月台上所有的行旅和背囊

北风笼罩心情

烟火包裹着两根铁轨

延伸平行

裹进棉猴里的火热

怦然心动

相会或离别瞬间

放得下的轻与放不下的重

汽笛是近在咫尺的呼唤

亦是远在天涯的，悠长回应

归心似箭脉搏

抑或风驰电掣的别离

刻印也曾

托列车带给远方的信封

回信在另一次列车

等在初冬月台上的急切

开封瞳孔

] 归来

久违的北风拉动列车

车上的雪花

飘落，亲吻站台上的久别重逢

温情洇湿了睫毛

跟去年一样洁白

六角花瓣儿饱蘸山川热望

催开枝上梅朵

装点那些久久期待的眼神

北风继续向南挺进

铁轨在延伸

留下雪花，与所有的守望

酿春，酿出梦想成真的

——真

2025.11.14落笔松辽之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