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散文二）

落叶是一种自然现象。一到深秋，土默川上的树木便开始落叶，叶子枯黄、卷曲，从枝头飘飘悠悠地落下。然而，我对落叶却情有独钟。

清晨，在同学们朗朗的读书声中，我又一次独自走在校园的树下。前日一场小雨过后，我曾驻足观看落叶；今日气温骤降，叶儿更是随风起舞。你瞧，此时的每一片叶子，仿佛都是这场盛大舞会的主角。它们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完美的弧线，尽情展现轻盈的舞姿，飘摇荡漾，如天女散花，似飞天霓裳。披着金黄、紫红、淡青的舞衣，落叶婀娜而下，宛如一只只蝴蝶，飞向大地，安详地卧在母亲的怀中——没有遗憾，没有感伤，只有宁静与满足，像一群小小的精灵，低声诉说着生命的归途。

我抬头望着窸窣飘落的叶子，心中涌起无限感慨：是啊，它们即将完成使命，回到该去的地方。

有人对落叶满怀伤感，而在我心里，落叶一直是辉煌的象征。

记得那天，我和高年级的同学一同观赏落叶。他们个个心旷神怡：有的伸出双手，接住飘落的叶；有的仰起脸，任叶片轻抚面颊；还有的在树下嬉戏，笑声如铃。几位同学忽然发现，大多数落叶都是“背朝天”，不禁疑惑。一位女同学微笑着答道：“落叶离开树干，是用脸、用心去回报大地。”

这句话，我一直记忆犹新，今天想起，仍觉心头一热。是啊，我们终将离开母校，但永远不能忘记那片滋养我们的土地。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落叶尚知反哺，人又岂能忘本？

我崇敬落叶的感恩情怀。

你看，那一片片落叶，情在秋风里，情在秋雨中。它们带着胜利的微笑，带着喜悦的心情，飘飘悠悠，完成最后的旅程；洒在秋风中，不负阳光雨露；落于泥土上，化作春泥，默默守护生命的轮回。它们不声不响，却用整个生命践行着奉献。

它们曾为春天添一抹新绿，陪伴花开；为夏天撑一隅浓荫，输送养分；为秋天孕育硕果，最后悄然飘落——它们或许，正为自己曾是一片叶子而骄傲。

然而，我更赞美落叶不屈的灵魂。

你可曾见过？多少次狂风暴雨，它们紧紧依附枝头；多少次电闪雷鸣，它们依然挺立；多少次烈日灼烤，它们绿得发亮，光彩夺目。它们的一生，是成长，是坚守，是无声的奋斗。

我静静地走着，一片叶子忽然落在掌心。我轻轻拾起，脉络清晰，像一封写给大地的信。心头涌起敬畏——这微小的生命，竟承载如此厚重的意义。

就在这时，我看见一位老教师正在清扫校园。他挥动扫帚，动作沉稳有力，如同舞者，扫过之处，落叶归堆，地面洁净如洗。

他是学校的老教师。今年，一线岗位已交由年轻教师，他和其他老教师一样，退居后勤——有的做宿管，有的当厨师，有的在库房打杂。他们大多教书育人三十余年，如今临近退休，却依然默默坚守，站好最后一班岗。

我凝望着落叶，凝望着他，忽然明白：他们何其相似。一生耕耘，无怨无悔；悄然退场，不争不喧。把讲台让给青年，把余热留给校园——这不正是落叶的精神吗？

落叶依旧飘洒，轻轻拂过我的脸颊。

抬头间，操场上响起一串清脆的笑声。一群年轻教师正在打羽毛球，小小的球在拍间飞舞，像春天的信使，跃动在秋日的晴空下。

我驻足良久。

有些告别，是为了更深的回归；有些飘落，是为了大地的春天……

（作于2025.1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