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春季。北方依然千里冰封,寒风萧瑟,感觉不到多少春天的气息;只有柳树的枝条,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一年一度的教师职称评聘即将启动,这件事既让人期待,又叫人忐忑。杨和平老师已经在农村教育岗位上耕耘了三十多年,可以说是本本分分地教了一辈子书。他常和同事感慨,自己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眼看快退休了,却连个高级职称都没评上。许多他教过的学生早已评上高级,而他还只是个中级教师,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杨老师明白,评职称要靠“荣誉证书”和“论文”来说话,可自己手里连个像样的荣誉都没有。虽然他辅导学生获奖的文章能装一口袋,但“辅导奖”加分实在太少。他本是写论文的一把好手,把多年教学经验写成几百篇论文,自认颇有价值,便陆续投给各家报刊杂志,可惜大多石沉大海;偶尔收到回信,也是含糊其辞地暗示要“版面费”,杨老师一气之下,把稿子全撕了。有人劝他:这年头除了傻子谁还自己写论文?花上千八百块钱,连书带证都能到手,还能在“三大网”上查到。可这个倔老师,就是不听劝。
没想到,下半年就要退休的杨老师,竟在此时迎来一个意外的好消息——职称评聘政策改了,教龄赋分比例提高,其他各类荣誉证书的分值则被降低。更巧的是,他这次的竞争对手,竟是自己的学生王美丽。杨老师心中暗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这回晋升高级总算有希望了!他清楚,不论从哪方面比,王美丽都远不如自己,更何况她是自己的学生,于情于理都该让一让。自从得知消息,杨老师常常高兴得手舞足蹈。
学校终于召开职称评聘动员大会。杨老师手心冒汗,心跳加速,强压着激动听完了评聘方案,终于安下心来——这次积分,他肯定是“板上钉钉”。可会议刚结束,校长就把他叫到办公室。校长宣布的一项决定,让杨老师脑袋“嗡”的一响,差点晕过去:原来,王美丽向教育局举报了他去年请假的事。杨老师清楚地记得,去年自己动手术,不得已请了一个多月的假,最后还提前出院,带病坚持上课。
杨老师脸色惨白,呆呆地立在校长办公室里……
他教过的几个学生看不过去,怂恿他去找王美丽聊聊师生旧情。杨老师犹豫不决,但在妻子的埋怨下,终于鼓起勇气,生平第一次提着礼物去看学生。
一个星期天清早,杨老师几经踌躇,硬着头皮敲响了王美丽的家门。他涨红着脸,浑身直冒汗,对着门缝嗫嚅道:“美……丽,在家吗?”
过了好一会儿,门里探出一颗硕大的脑袋,是王美丽的父亲。
“有事吗,杨老师?”
“美丽在家不?”杨老师朝屋里望了望,“我……我想跟她谈谈去年我做手术……”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杨老师,要是为评职称的事就免谈。请假超一个月不能参评,这是上面的规定,您是老教师,怎么能带头破坏呢?”
“可是,”杨老师有些激动,“美丽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我马上就要退休了,就不能通融一下?再说我是她老师,她也该让让我吧!”
“什么?”那男人翻了个白眼,“杨老师,别拿老师身份压人。过去她是您学生,现在她也是老师!”
杨老师劝不动王美丽的父亲,心灰意冷,欲哭无泪,不知是怎么回到的家,又是怎么躺到炕上的。
……他无精打采地来到学校,刚进校门,就被校长一把紧紧握住手:
“杨老师,恭喜啊!教育局刚出台新办法,教龄35年以上、一直扎根农村一线的教师,直接晋升高级——您完全符合条件!”
杨老师一听,顿时泪流满面,紧紧握住校长的手,“呜呜”地哭出了声……
这时,耳边传来妻子不断的喊声:“怎么了?怎么了?做噩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