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路（小小说）

早上，天空阴沉沉的，太阳悄悄躲进云层，渐渐隐去了身影。路上的行人不由加快脚步，仿佛在和雨点抢时间……

儿子很早就起了床，看见父亲和往常一样，正擦洗着他那辆心爱的三轮车。快六年了，父亲几乎每天都用这辆车接送他上下学。

早饭还没吃完，雨就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这可怎么办？父亲在屋里踱来踱去，不时走到门外望天。最后，他还是决定送儿子去学校。

父亲让儿子穿好雨衣，自己披了块塑料布，就上路了。

刚出大门，几个晨练回来的邻居大嫂匆匆走过，一位开玩笑地说：

“哟！大哥送‘大学生’上学啊？”

“是啊！”父亲乐呵呵地答道，“没办法，养下了就是惹下喽！”

“瞧您说的！”邻居语气略带责怪，“等将来孩子考上重点大学，不光能给你们养老，还能光宗耀祖呢！”

儿子坐在车上，只觉得脸上发烫……

雨天地滑，父亲不敢骑快。刚拐过街口，又传来一个声音：

“送儿子上学呀？这雨不小的，不等等再走？”

“不行啊！”父亲大声回话，“快上课了，这点雨不算啥！”

“唉，当爹妈的真不容易！孩子要是不好好读书，可太冤喽！”

儿子望了一眼说话的张大爷，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出村之后，还得上一段长坡，才能拐进公路。

父亲猛轰了一把油门，谁知车子突然熄了火。真是越急越出乱！他着急地打了几次火，都没着；又蹬了好几十脚启动杆，还是点不着。没办法，父亲只好让儿子先下车，自己一个人推车往前走。

儿子走在车旁，望着父亲。父亲才五十岁，却已是满头白发——每一根仿佛都在诉说着岁月的艰辛，撑起这个家的不易。

只见父亲侧着身子，左手紧握车把，右手用力拽住车斗栏杆，手背上青筋凸起。他身子向前倾得几乎与地面成三十度角，一步一喘地艰难挪动，连呼吸声都越来越重，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雨又大了起来。儿子看着父亲推车的背影，声音发颤：

“爹，我帮你推吧！”

父亲猛地瞪圆双眼，如狮子般低吼：“快让开！车后危险！后面危险！”

说完又低下头，侧着身，喘着粗气，脚下“噗嗤、噗嗤”，一步一步往前挪……

总算上了公路。父亲长长舒了口气，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雨水。也怪，一上平路，他只一脚就蹬着了车。车子依旧不敢快，缓缓朝学校方向驶去。

好不容易赶到学校，儿子望向父亲——他浑身湿透，站在地上直打颤。儿子心头一酸，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父亲从怀里掏出一叠整齐的钞票，塞到儿子手里：

“这是一千五，伙食费，拿好。今年你就小学毕业了，在学校要好好吃饭，别挑食，身体结实最重要；也要好好学，别光顾着玩。你妈总放心不下你，我老是劝她，咱儿子一定会努力的，对不对？”

望着父亲信任而慈爱的目光，儿子的心跳得更快了。突然间，他心里像被无形的火焰灼烧般难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他下意识用手按了按口袋深处——那张语文试卷，分数从“54”被自己改成了“84”……

再抬头时，父亲已经调转车头，渐渐消失在朦胧的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