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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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立冬，土默川竟下起了绵绵细雨。雨落冬时，仿佛不合时宜，带着几分苏东坡笔下的天真，悄然漫过季节的边界，为寂寥的初冬添了一缕温柔的呼吸。
黎明时分，雨声“沙沙……沙沙”，如细语低吟，拨动心弦。我难以成眠，只觉喜悦随雨点轻轻跳跃。这雨，没有“饮泣芭蕉声不断”的浓烈，却自有“珠帘细细抚楼台”的静美。试想，土默川的冬日向来肃杀——光秃的枝桠刺向灰天，霓虹在寒夜里孤寂闪烁，行人裹紧棉衣，匆匆赶路。而今，雨却如此从容地飘落，怎不令人心中悸动？
我静卧听雨，沙沙声如梦的轻纱，将我裹入安恬。窗外无风，雨点极少敲打玻璃，偶有几滴从窗台溅起，窸窣如耳语，像顽皮的孩子，悄悄撩拨我爱雨的心绪。我不思不虑，只任这声音洗去浮躁，仿佛天地也被涤得澄澈。
终于，我起身推窗。哦！这婆娑的立冬雨，从迷蒙天际款款而来，不疾不徐，从容自在。微风轻拂未落的树叶，叶子打着旋儿飘下。细雨如银线，果然串成珠帘，垂挂眼前。透过雨幕，天地间浮动着淡淡的灰蓝与浅褐，立冬的雨，竟也如此动人。
雨，细细的，绵绵的……如纱似雾。
我走出家门，生怕惊扰这份宁静。雨丝轻触面颊，沾湿发梢，悄然滑入衣领，带来一丝沁凉。那一刻，心头掠过一阵清冽的舒畅，仿佛似秋季路边野花在暗处悄然吐香。儿时的记忆浮上心头——男孩在雨中奔跑，雨滴钻进棉袄，大喊：“好啊，真好！”女孩甩着湿漉漉的发辫，水珠飞溅，咯咯地笑：“凉啊，真凉！”
我走向乡间大道。雨洗过的水泥路光滑如镜，彩绘的房屋色泽鲜明，四周格外静谧。新农村的图景，在雨中更显安详。只见一对老夫妇手挽手，共撑一柄素雅花伞，缓步而行；年轻妇女踏着轻快的步子，笑声清脆；上学的孩子们在雨中嬉闹，溅起的水花，宛如为他们插上了飞翔的翅膀。
我走向田野。无边的田垄已灌满冻水，黑土浸润，静待来年春耕。这是乡亲们与大地的约定，是沉默的希望。
正凝神间，忽闻清亮鸣叫。抬眼望去，一群大雁正在水面上嬉戏。近年生态渐好，它们竟迟归，从黄河飞落这寻常田畴。水光漾漾，细雨霏霏，大雁如绅士般优雅，如仙子般灵动——时而振翅击水，时而曲颈如弓，时而昂首长鸣，仿佛吟唱离别的歌谣。它们仍列着整齐的队形，宛如在向这片土地作最后的致意。这远行的旅者，为土默川的冬日，添了一道流动的风景。
渐近中午，雨依旧淅淅沥沥，绵绵不绝。或许这缠绵，是对秋天的眷恋，是对大地最后的轻抚。人们说立冬雨凄冷，不及春雨润物；可这场立冬的雨，不慌不忙，以它独有的温存，在冬之初，为土默川织就一份静谧而深情的美好。
它告诉我：寒冷并非无情，季节的交替，也可以如此温柔。
我爱你——土默川的立冬雨。
草作于2025.11.7（立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