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新闻报道说绿皮火车要更新替代,自从坐了高铁以后,所有的出行都更换成了最快捷的方式。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坐过绿皮火车了,这消息让我想起了1998年第一次坐火车的情景。
那一年,爸爸带我、奶奶、弟弟从四川出发去江苏,我们先坐7、8个小时火车到成都,再从成都转乘火车前往常州,爸爸提前买了票,但是没有儿童票卖,就只买了爸爸和奶奶的两张票,意味着漫长旅途我们大小四人只有两个坐位。
我们好不容易挤上车找到座位,短短的车厢里已经黑压压的全是人,行李也没有地方安置,爸爸只好把行李放座位下给我们当椅子,没有买到坐位的人们,在走道上席地而坐,车厢连一点儿挪动的空隙都没有。
火车起步就可以使用洗手间了,我跟爸爸说我要去洗手间,爸爸准备带我过去,可是寸步难行,最后是那些叔叔阿姨们玩“接力赛”,他们将我从一双双手上传过去,又原路传回来。
我至今记得,目之所及,皆是人潮涌动,小小的洗手间里面都挤满了人,烟味、泡面味、厕所味、汗味交织在一起,那股浓得化不开的气息,闷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回到爸爸身边,我就问爸爸:“我们要坐多久才能到呢?”
爸爸笑着轻松地说:“很快三天两夜就到了。”
夜很深了,车厢里的交谈声仍在此起彼伏,爸爸看我和弟弟困了,就让我们趴在他们腿上睡觉。等我被到站声吵醒的时候,爸爸说“这是到了站点了,有人要上下车,那要等一下才会走。”
下车的人寥寥无几,上车的却是一大批,本来就拥挤的车厢,这下被挤得更加窒息,有些急着上车的就从打开的窗户翻上来,我好奇地刚把窗户打开一点,就突然伸出来一双手,吓得我一哆嗦立马关窗,爸爸看着我说:“停车到 站的时候不要开窗户。”我怯怯的点点头。
贴着窗户,我看见一个喧闹的站台。小贩们背着背篓、挑着箩筐、推着老式推车叫喊贩卖零食和盒饭,也有背着行囊形色匆匆的赶车人。
列车中途停靠错车时,爸爸说腿麻了他要下车去活动一下,我以为爸爸会从车门下车,结果爸爸打开窗户起身跳下去了,爸爸说:“走不出去,等走出去车都开了。”可是车都快开了,爸爸还没回来,奶奶很着急的喊爸爸,等爸爸爬上窗户的时候,车已经缓缓的起步了,这时车上的售票员来了,正好看到爸爸在爬窗户,以为是逃票上车的,奶奶赶紧的拿出车票说:“我们是买了票的,他就下去了一下。”爸爸上来坐好我们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
经过几天几夜的颠簸,每个人都疲惫不堪,但交谈声却莫名的轻快了,当列车缓缓进入上海站,整个车厢都沸腾了起来,纷纷起身揉着酸痛疲惫的身子,伸展四肢整理起随身的行囊,有人高声呼唤同伴,有人长舒口气,脸上都带着即将到达终点的期盼。原本拥挤的过道里,准备下车的排起了长队,车一到站门一开,人群蜂拥而出,等下车的人走完,车厢里变得比较宽敞了,爸爸说:“我们再睡一觉也快到了。”
奶奶听爸爸说快到了,也开始收拾起包裹来,弟弟也好奇的从爸爸怀里跳了下来,这里跑跑那里瞧瞧的。车上的人们也在谈着这次的旅途,说恰逢春节比平时更繁忙,抢票也更加不容易,幸好还是平安的到达了。
当车缓缓的到终点常州了,奶奶已经迫不及待地站起身,爸爸背起沉甸甸的行李,一手抱着弟弟,一手牵着我,叮嘱奶奶:“不要急已经到了,等人走松一些再慢慢下车。”我们随着人潮走下车,站在月台上回身望去——那趟带着我们翻山越岭的列车,静静的停靠在轨道上,车身上沾染了灰尘与疲惫的痕迹,它终于完成了这趟长途跋涉的旅途。
因为这次旅途,我有十几年没有再坐过火车——不是因为它慢,而是它的拥挤和那窒息感让我望而却步。
如今,我们拥有了风驰电掣的“子弹头”,它代表着中国的速度与现代化成就。我们不再需要忍受三天两夜的颠簸,这是时代的巨大进步。
绿皮火车即将完成它的使命,缓缓退出历史舞台,但记忆不会老去,属于“它”的人间烟火,都封锁在缓慢的车厢里,记在所有人的心里。而我们的故事,都将在新的“子弹头”车厢里,以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节奏,继续奔流向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