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沉的,似乎有几丝雨飘落,殡仪馆里的气氛愈发有些沉闷,人们都肃穆不语站在吊唁厅外,整个厅内都被巨大的帷幔包裹,透过玻璃门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工作人员忙碌的身影。天渐渐黑下来了,帷幔缓缓拉开,音乐响起……
这是一场特殊的葬礼,由宋薇薇为亡夫陈树策划并主持。
宋薇薇是一个善良厚道,温柔浪漫又充满才气的女孩,当初爱上陈树时,遭到家中强烈的反对,因为陈树一条腿有残疾:小儿麻痹后遗症。所以他自小特别喜欢郑智化,一直将其奉为榜样。而且陈树非常聪明,文采极好对音乐也有极强的天赋,他会弹吉他、吹笛子还会拉二胡,唱郑智化、张学友的歌堪比原声。
越是遭到反对,薇薇越深深地爱上了陈树,甚至以绝食抗争,父母才无奈答应这门亲事,许多人都感动于宋薇薇的痴情和陈树的坚毅,感觉他俩像极了琼瑶笔下的男女主。陈树也相当争气,他从不向命运妥协,不自怨自艾,而是积极面对人生。婚后,充分利用自己对音乐的兴趣与薇薇一起开办了一个器乐培训班,他们肯吃苦、负责任,口碑较好,培训班做的风生水起。后来两个人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长期受父母才华的熏陶,长的特别有灵气也很可爱,如今已十九岁,婷婷玉立、落落大方。
然而,两天前,陈树却因突发心脏病离开了人世。薇薇没有哭,她只是在医生宣布陈树死亡时,表现出短暂的难以置信和无法接受后很快恢复了理智,她喃喃自语道:“树哥没有死,我一定要让所有的人记住他”。
吊唁厅里响起郑智化略带沧桑和忧郁地歌声:“抬头的一片天,是男儿的一片天,曾经在满天的星光下,做梦的少年……”
没有花圈和挽联,没有哭声和哀乐,厅内正面墙上挂着陈树大大小小的照片,胖胖的身材,微笑的面庞,坚毅的眼神。其中两幅最大的分别是他坐在轮椅上弹吉他和拉二胡的演出照;房顶上包裹着巨大的深蓝色幕布,有闪闪烁烁的灯光,宛如夜空中的星星,四面墙壁悬挂着海蓝色的帷幔,令人仿佛置身于星辰大海之间;陈树静静地躺在他的照片墙前,周围摆满了鲜花,黄色的菊花、白色的百合和紫色的勿忘我等,鲜花内侧点燃着一圈白色的蜡烛,烛光映在陈树的脸上,看上去安详且静谧,似乎是睡着了,身边放着他心爱的吉他和二胡,地面上散落着一些花瓣和手叠的幸运星。
人们走进吊唁大厅时,工作人员向大家每人发放了一支白色的手捧蜡烛并点燃,一捧捧温暖的烛光瞬间照亮了大厅,陈树的家人均是一袭黑衣,站在他的两侧,按照他的遗愿,没有人用眼泪和哭声去送别他。
没有排练也没有事先通知,大家似乎都对葬礼流程心知肚明,配合的非常到位,因为大家都知道陈树是一个喜欢浪漫且才华出众的人,不愿遵从世俗,清高却不傲漫,身残却志向坚定。歌曲的高潮部分所有人都举高了手中的蜡烛,为陈树照亮前方的路。
“亲爱的朋友们,感谢您们百忙之中,来参加陈树的送别仪式。”话筒里传来宋薇薇平静温和的声音。“请不要悲伤,不要难过,更不要流泪!我和陈树之前约定过,无论谁先离开,都不能用哭声告别。陪伴有很多种,不会因躯体的死亡而停止,对陈树而言,灵魂已经脱离了残躯,再不会被束缚、被羁绊,这是好事,他终于摆脱了人间疾苦、梦想成真,可以甩掉拐杖自由奔跑了,让我们祝福他吧!”
《祝福》的音乐声起,这也是陈树生前非常喜欢的歌曲。一曲终了,话筒里又传来陈树女儿深情告白。
“亲爱的爸爸:
听到您去世的消息,我几乎崩溃了,心疼到发疯,怎么可能是真的呢?我怎么也接受不了,一个那么慈爱乐观、坚强勇敢的父亲,一个从小视我如掌上明珠的父亲,一个百折不挠、浪漫多情的父亲,您怎么舍得抛下我们呢?极度的悲伤让我无法忍受,我绝望呐喊……
直到昨夜,
我看到天上一颗明亮的星星冲我眨眼,
我知道,一定是您在逗我开心,
于是我平静了。
今天,潮热的天气令人窒息,
却有一缕清风拂过我的脸颊,
我知道,是您为我带来了清凉,
于是我释然了。
天空中,鸟儿自由地飞翔鸣唱,
我觉得,声音最婉转悠扬地那只就是您,
于是我想通了。
亲爱的爸爸,您不是离去,您只是换了不同的方式来陪我,而且无时不刻的陪在我身边,妈妈没哭,她说她也能用自己的方式感受到您的陪伴和温暖。
放心吧爸爸,我已长大,我会照顾好妈妈,也会好好爱自己。
今天这么多爱您的人和您爱的人来送您,我们都不哭,让我们最后用您最喜欢的《水手》来送别您吧!”
郑智化的《水手》旋律又起:苦涩的沙吹痛脸庞的感觉……”高潮部分,大家情不自禁都跟着放声歌唱:“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随着音乐声渐弱,在家人共同鞠躬致谢后,这场充满爱、充满温情的“星星”葬礼结束了。
其实这不是一场葬礼,更像一场浪漫的聚会,只是有个人在聚会时静静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