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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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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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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笔

虽然没想过做什么二代,但还是希望能从父母那里继承点什么,在未来,有那么一件东西可以恒久地承载我的思念。与女儿之间,也怀有这样的想法。希望某一天她拿起某样东西,会想起曾经的时光,美好而温暖。

当我在公公婆婆的书柜里翻出几本旧书,说想带回家时,婆婆又从抽屉找出四五个盒子,问我要不要。

一个个打开,竟然是钢笔,一律全新的钢笔。有一种久违感,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习惯了用一次性笔。曾经是必须品的钢笔竟淡出了我的书写,以至婆婆拿出来时,会问我要不要。

我的第一支英雄牌钢笔,是叔爷爷奖励的,那年,我得了市级“三好”学生。那年,我十一岁,从此知道了钢笔是有品牌的。

打开一个印着“永久”字样的黑色盒子,只为“永久”在认知里是自行车品牌。盒里嵌着一张红色的卡纸,上面写着:慰问人民子弟兵。落款是市人民政府,一九九五年春节。那是公公婆婆回到地方的第十个年头吧,我没有问太多,接过保存得很好的盒子,一如接过婆婆收藏的时光。

上网查了,“永久”牌钢笔,是我省邵阳永久金笔厂生产的,不过企业早已注销,信息里写着“生产活动主要发生于20世纪末至21世纪初”。此时,婆婆的这支笔似乎成了一种见证,见证某些过往,见证某些时光的流逝,也见证时代的变迁。‌‌

时光来过,又走了,它也有转身停顿吧,凝聚在某些物件上,凝聚到一些记忆里,时光就有了层次。

看着眼前的盒子,多少有点感慨。在并不久远的过去,它曾是很有代表性的一个物品。某个时期,有人将它别在胸前口袋里,一度成为一种身份的标志。至今还记得,曾读过一个故事,说有人在上衣口袋别钢笔,装成读书人模样,却别了两支,让人以为来了个修笔的,惹了不少笑话。

我清楚地记得家里买第一台电脑是一九九七年,也记得最初使用圆珠笔时,那位一副学究气的语文老师很郑重地说,会写坏手性。一直不太明白何谓手性,当在父母念叨“字是打门锤”,使劲练字时,才发现圆珠笔不会像钢笔笔尖那样有弹性,可以通过控制手上的力度让笔画变得有粗有细,有顿有挫,能更好地突出中国字点、横、竖、撇、捺的变化和美感。

练好字,对于一直生活在乡村的我,与其说希望多赢几分卷面分,倒不如说见多了乡下人办红白喜事,有了不一样的的认知——要办事的人家最先恭敬请来的必是写得一手好字的人。各种事务的安排都要写明了贴到墙上,还有各处的对联、横幅都要被所有宾朋品评好些天,没两把刷子,是不敢揽这个瓷器活的。那时就感觉:能写一手好字,赛过一身罗衫。于是,为了找到一支趁手的笔,或者说为了练好字,还是买过一些笔的。

刚毕业的那一年,与朋友特意去商场寻了两支款式相同的钢笔,一红一黑。我拿的红色,用了很多年。不仅用它做各种工作记录,还用它写了一本自己的诗稿,仍记得当年在那个本子封面写了“荒草地”三个字。那是我文学路上第一行歪歪扭扭的脚印,也是那支钢笔伴我走过的一段充满诗情的生活。后来的某一天,单位进了个新人,他在善意地为我整理办公桌时,不小心将那支钢笔推到地上,很不幸运,竟摔坏了。那之后,我好像再没有买过钢笔。

不记得一次性水笔什么时候流行开来的,只知道,好久以来,我的包里随身带着的也是它。忽然,想到了预制菜。随着生活节奏的加快,很多人希望让做饭变得简单、便捷。于是,有了预制菜。也许有一天,很多人在饭后,会想念母亲、外婆做出的独特味道。生活,少了复杂多元,少了某些钝感,多了快销,多了标准化,是不是也会少了该有的弹性,缺了一些重要的刻痕。

几年前,离开原来的工作岗位,办公室的一位美女,送了我一支白色钢笔。当时,除了惊讶,更多的是喜悦,一种让礼物打动的喜悦,一种获得心怡之物的喜悦。每每拿起那支笔,会想到她,也会想到曾经的那支红色,有一种相同的温暖在手指尖荡漾开来。

婆婆的“藏品”里,有一个红色的绒盒,打开盒底印着“中国上海”,卡笔的红缎带上还粘着一张35元的标价签,有些发黄,却贴得很紧。我依然没问,不是不愿意听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讲过去的旧事,而是觉得,那应该是公公婆婆哪一位某次出差,买了回来送给对方的礼物,一直珍藏着,而今传给了我。就如他们的相濡以沫,一起成为了我们将传承的部分。

装修女儿的房子,问她,书柜做多大。她看着我说,你想做多大就做多大。心中释然,忽然也体会到了婆婆拿出那些盒子时,问我要不要的心情。满柜的书,还是期待着有一天能搬到女儿的房子里去。

前两天,我正给钢笔上墨,女儿对我说:送你一支好笔吧。有些愕然,好像从她十年前上高中后,就没再给她买过钢笔,一直见她用电脑画画,做课件,竟不知道有可以送我的好笔。她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支墨绿色的笔递给我,上手沉甸甸的,提笔落纸就听到轻微的沙沙声,流畅顺滑,瞬间找到了书写的快感。抬头看着女儿在键盘上灵活敲击的手指,似乎听到了一种和弦,在我们之间悄然荡漾,悄然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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