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人间

一

几场秋风秋雨，繁花渐尽，芳草衰败，秋声已隆。

沭河蓄水后，有了些“落霞与孤鹜齐飞 ，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感觉，岸边的芦苇不知不觉中，也皴染上了浅黄的颜色，几只老叶垂在水面，点出的层层涟漪，把秋波荡向远方，苇花似雪，芦花苍黄。屋楼崮山后飘荡的那一抹淡淡的白云，薄得像透明的蝉翼，贴在湛蓝的天幕上，天高云淡，满是诗情画意，显得格外美好。太阳也没了从前的炙热，感觉清冷了许多，水汽凝露变寒，大雁开始结队南归，深秋时节亦然到来了。

东山坡上的那片树林也开始换俊俏的衣裳了，柿树叶子变的或黄色或红色，板栗树叶已经黄透，成片的黄背草已成红褐色，在阵阵山风里起起伏伏，岩石间野生的黄栌、槭树类的叶子变成了厚重的红色，松树倒是越发的翠绿。山脚下那一排排像哨兵一样挺立的白杨树，在瑟瑟的秋风里，枝头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片黄叶。最惹眼的是那几棵山里红，被冷雨洗过后，青青的果实变的更红，像缀在枝头的胭脂豆，透着一股艳丽。

老浮来路和青年路上，那些由绿逐渐变黄，非常好看的法桐树叶，如今已渐渐黄枯，一阵风掠过树梢，凋零的叶子便飘飘悠悠地落下，带着秋阳的暖意，铺在地上像撒了一层温暖的阳光。文心路和银杏大道旁的银杏树都已换上金甲，小扇子一样的叶子黄得发亮，银杏果像一树树金色的小球，散发着成熟的果香。落在路边的叶子，都有路人弯腰拾起，漂亮的叶子真的让人喜欢，值得好好收藏，每当我看着有车轮碾过这地下的片片金黄，心里总是有说不出的怅然和惋惜。

小区里秋色宜人，白蜡树叶已经变得蜡黄蜡黄的，在阳光下显得分外明亮而又夺目，在阵阵秋风里零零落落悠悠飘落下来。窗外高大的栾树红色花叶下的绿叶，也渐渐由绿转黄，红黄绿的色彩共存一树，看去像像个大彩球，非常美丽。点缀其间的几棵五角枫，红的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所有的绿化花木都展现出了秋天应有的瑰丽颜色。

这时节家乡的山山水水，开始呈现出五彩斑斓的模样。

其实，整个莒城最有秋天具象的，还是得数浮来山定林寺里的那棵4000年生长史的银杏树，这树高26.7米，树围粗约16米，树冠对地面积竟达660多平方米，被誉为“天下银杏第一树”。它见证过春秋时期莒鲁在此会盟，庇护着南北朝时期刘勰，在此撰写了《文心雕龙》。这棵“中国最美古树”，长有“烟云如盖笼浮丘”的气势，每到这深秋时节，它满树碧绿叶子在阵阵秋风里，魔术般变成了耀眼的金黄，粗大虬拙的枝干撑起的，那是何等壮观的一座金灿灿的“树山”！它高高地凸立于周边的苍松翠柏之上，把极致的秋天之美、莒地之美展现在辽阔的天宇下，让人尽情欣赏、感叹、赞美和震撼。晨钟暮鼓声中，红墙黑瓦的寺院里，四面八方而来的人，再也不是烧香拜佛的善男信女，而是争相一睹这超级“网红”银杏树的观光客了。

家乡的秋，宛如一位丹青圣手，大自然里这层层叠叠的五颜六色，就是它的调色盘，它尽情恣肆的渲染，在山川大地、城市乡村间作出一幅最美的秋天画卷。

二

秋天无尽，就会画意无穷。

我曾与好友探访过粱甫山下的小山村，村子里红瓦石墙的农家院子，就有一幅最美的秋画。屋檐下挂着串好的红辣椒，窗台边那棵老石榴树上的果子裂开嘴、笑的甜，墙角边堆着金黄粒儿的玉米棒子，用铁丝笼子套着像一个个小塔，旁边是一堆刚收获的鲜花生，几十把红高粱穗在墙头上晾晒着，远远看去就像几朵燃烧的火焰。谁家的那棵老柿子树，结满了红红的柿子，有几个树枝长出院墙外，枝头的七八个柿子，在胡同里颤悠悠的晃动。夕阳西下，几家仍用柴火灶的人家，烟囱冒出了缕缕炊烟，不一会，花生的鲜香味伴着小米香、鲜芋头香，飘出农家小院，真的让我馋得慌。

村边果园里的苹果红红的，每个硕大的甘甜果实上面，都挂着一层薄薄的白霜，果农们在采摘，装满了一筐又一筐，辛劳的汗水和收获的喜悦都在脸上。河边放羊的老人，吆喝着几只羊，就像是哼着乡村小调往家赶，影子被山边的夕阳拉得老长，落在身后的路面上，好像越走越长。这样的小山村，不就是画家画里的，那个满是乡愁的老家模样吗！

一轮清冷的明月，照着我，也照着这个古老的小山村，农人都各自归家，各人家门窗开始透出灯的光亮，夜色里的村子安静了许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庄稼收获和新鲜泥土的独有芳香。这时候，最有趣味的是各种秋虫的呢哝，声音从墙角或院子里传出来，调子或高或低，或尖或粗，就像是一场交响乐，又像是一场鸣叫比赛。这众多声音里面，叫的最嘹亮的就是蟋蟀，“唧唧、唧唧”的叫声一刻不停，数着它叫的欢，怪不得《诗经》云：“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小小的村院，成了它们竞相出彩的舞台。

我和朋友在这果香虫鸣的秋夜里，于他家小院桂树旁，泡上一杯清茶，对月品茗。茶香飘过，沁人心脾，惬意无限，心情愉悦。我此时思绪良多：老话说春华秋实，秋天满坡遍野的庄稼成熟丰收，瓜果飘香，蟹肥膏黄，家畜膘肥健壮，秋天的这份收获，是大地对一年辛劳人们的丰厚回馈，是一份沉甸甸的礼物，这一切是多么的让人高兴，叫人快乐，所以人们赞美秋天，歌颂秋天，盼望秋天。我又想到，人生不也是这样吗？我们在付出艰辛和努力后，也会得到如秋天般的收获和回报，感觉同样是美好和快乐的。所以，所有的奋斗都是值得的，每一位奋斗者，经过冬的寒冷，春的温暖，夏的酷热，都会来到金秋的丰收季节，都会有奋斗后的满足和甘甜。

一阵凉风掠过，秋虫的鸣叫好像一下子寂静了。我思绪渐回，环顾四周，夜阑人静的小院，竟有了些古诗中“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的意境。我不禁猜想，也许此时也有人同我一样，在共望同一轮明月，不是为了“秋思落谁家”，而是在这秋色人间里，感受这份独特的心境，体悟自然和人生的真谛，享受这份秋意的美好。

我问朋友，竟也有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