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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园(z)张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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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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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后生

赛音第一次触摸到家族以往的温度,是七岁那年盛夏的草原黄昏。祖父把那枚嵌着绿松石的银腰带扣塞进他掌心时,金属的凉意混着马奶酒的醇香,在他稚嫩的掌纹里慢慢化开。那枚腰带扣边缘刻着细密的云纹,绿松石被岁月磨得温润,像一块凝住的月光。

“咱们赛音,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后人。”祖父坐在蒙古包中央的羊毛地毯上,身后挂着一幅泛黄的旧照片——照片里的太爷爷穿着镶金边的蒙古袍,腰间系着的正是这枚腰带扣,身后跟着十几个牵着马的随从。夕阳透过毡房的小窗斜切进来,把祖父花白的胡须染成蜜糖色,“你太爷爷那辈,在草原上管着三个苏木的牧户,清朝宫里每年秋末都要赏绸缎和武夷岩茶,驿站的人赶着马车送过来,能从旗政府门口排到西拉木伦河。”

赛音当时正趴在地毯上摆弄铁皮火车,车轮在羊毛纤维上卡得咯吱响。他抬头望了望祖父,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实在没法把“皇家后人”的说法和家里那台14英寸的黑白电视机联系起来。父亲是民政局局长,每天清晨都骑着二八自行车去上班,车把上挂着帆布包,里面装着牧民的低保申请;母亲在供销社卖布,遇到家境困难的牧户,总会多扯半尺布缝进包裹里。家里最隆重的日子,不过是逢年过节时母亲煮一锅手把肉,全家人围着矮桌喝酒。

“爷爷,那咱们现在怎么和别人一样呀?”赛音把腰带扣举到眼前,绿松石在夕阳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祖父笑了,皱纹里都堆着暖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时代变了嘛。但咱们博尔济吉特氏的骨头不能软,要像草原上的雄鹰,不管飞到哪里,都得想着给百姓做事。”他顿了顿,手指轻轻敲了敲腰带扣上的云纹,“你太爷爷当年为了护着牧户的羊群,跟土匪对峙了三天三夜,腿上挨了两刀都没退一步。现在不用打土匪了,但心里的规矩不能丢。”

那天晚上,赛音把腰带扣藏在枕头底下,翻来覆去睡不着。月光从毡房的缝隙里漏进来,在地上织出银线,他总觉得那枚腰带扣在发烫,像是在诉说着什么。后来他慢慢长大,从父亲偶尔的讲述里拼凑出更多过往:祖父年轻时当过旗政协委员,家里藏着几箱线装书,里面夹着太爷爷和清朝官员往来的书信;“文革”时红卫兵来抄家,祖父把腰带扣塞进烟囱里,才保住了这件传家宝。但父亲很少主动提这些,每次赛音追问,他都只是皱着眉说:“过去的事不用多问,好好读书,将来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赛音的少年时代,是伴着草原的风长大的。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巴鲁旗时,他正在读小学。旗里盖起了第一栋三层楼的百货商场,父亲的工资从每月三十七块涨到了一百多块,家里的黑白电视换成了彩色的,每到晚上,邻居家的孩子都会挤到他家来看《射雕英雄传》。赛音成绩好,性格开朗,篮球打得也好,每次学校比赛,场边总有女生给他递矿泉水。他穿着母亲织的毛衣,骑着父亲送的二手自行车,穿梭在旗县的土路上,觉得日子就像草原的夏天一样,满是阳光和花香。

这一年的夏天,赛音收到了北京一所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学的是行政管理专业。那天父亲特意宰了一只羊,邀请了民政局的同事来家里喝酒。酒过三巡,父亲把他叫到身边,手里攥着一张存折——那是家里攒了多年的积蓄,一共五千块钱。“到了北京,要好好读书,别给咱们旗县丢脸。”父亲的眼睛通红,声音有些沙哑,“记住,不管将来做什么官,都要像我一样,心里装着老百姓。你爷爷常说,咱们博尔济吉特氏的人,不能忘了根。”

赛音接过存折,指尖有些发颤。他看着父亲鬓角的白发,看着母亲眼角的皱纹,突然明白了“根”是什么——是草原上的每一寸土地,是牧户家里的每一声欢笑,是自己肩上沉甸甸的责任。

南去的火车开动时,赛音趴在窗口,看着草原一点点向后退去,直到变成一片模糊的绿色。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银腰带扣——那是祖父偷偷塞给他的,说能保平安。他知道,这次离开草原,不仅是为了读书,更是为了将来能更好地回来,把自己的家乡建设得更美好。只是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这场远行,会在多年后给他的人生带来一场意想不到的风波。

大学四年,赛音始终记得父亲的嘱托。他每天泡在图书馆里,从《行政管理学》读到《地方政府治理》,笔记记了满满十几本。周末别的同学去逛街、看电影,他要么去做兼职,要么去旁听其他专业的课程。他总觉得自己来自小旗县,要比别人更努力,才能赶上那些来自大城市的同学。

这一年的毕业季,北京的夏天格外炎热。赛音收到了好几家企业的录用通知,有外企,也有国企,薪水都很优厚。但他犹豫了——他想起了草原上的风,想起了父亲骑着自行车奔波的身影,想起了牧户们期待的眼神。最终,他拒绝了所有offer,收拾行李回到了巴鲁旗。

父亲看到他回来,又惊又喜:“你怎么不在北京待着?那里机会多。”

赛音笑了笑,帮父亲把院子里的柴火摞整齐:“草原养育了我,我想回来为家乡做事。北京再好,也不是我的根。”

凭借着名牌大学的学历和出色的成绩,赛音顺利进入旗政府办公室,成了一名秘书。办公室主任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党员,名叫巴特尔,也是蒙古族。巴特尔看着赛音,满意地点了点头:“年轻人有志向,好好干,咱们旗县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赛音没有辜负巴特尔的期望。他工作认真负责,写材料又快又好,不管是领导的讲话稿,还是政府工作报告,他都能准确把握核心,写出的内容既符合政策要求,又贴近旗县实际。有一次,旗长要去市里开会,需要一份关于草原生态保护的汇报材料,要求第二天早上交。赛音连夜加班,不仅整理了详细的数据,还提出了几条切实可行的建议,比如建立草原生态补偿机制、推广节水灌溉技术等。旗长看了材料,对他赞不绝口:“赛音这小伙子,脑子灵活,接地气,是个好苗子。”

工作两年后,单位有一个公派留学的名额,去美国一所大学学习公共管理,为期两年。巴特尔第一时间想到了赛音:“这是个好机会,去外面学学先进的管理经验,回来能更好地为旗县服务。”

赛音心里既激动又犹豫。他知道这个机会难得,但又担心自己离开两年,会影响工作发展。父亲得知后,特意从旗里赶来看他,手里拎着一袋子风干肉:“出去看看也好,多长点见识,对以后的工作有好处。你爷爷要是还在,肯定也支持你。”

这一年的秋天,赛音登上了飞往美国的飞机。飞机穿过云层时,他看着窗外的蓝天,心里满是期待和忐忑。他不知道,这片陌生的土地,会给他带来怎样的经历。

初到美国,赛音遇到了很多困难。语言不通,文化差异大,他连点外卖都要比划半天。课堂上,老师讲的案例大多涉及美国的政府运作,他一时难以理解;课后和同学交流,也常常因为文化背景不同而产生误会。那段时间,赛音常常失眠,夜里躺在宿舍的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就会想起草原上的星空,想起母亲煮的奶茶。

就在赛音感到迷茫的时候,他认识了李哲。李哲比赛音大两岁,来自台湾,在美国已经待了四年,就读于同一所大学的国际关系专业。他热情开朗,第一次见面就主动帮赛音搬行李,还带他去学校附近的超市买东西。“我刚来时也这样,慢慢就适应了。”李哲拍着赛音的肩膀,笑着说,“以后有什么问题,尽管找我。”

赛音很感激李哲,两人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李哲带着赛音熟悉环境,教他怎么办理银行卡、怎么选课,还介绍了几个华人同学给他认识。周末的时候,他们会一起去公园散步,去唐人街吃中餐,聊各自的家乡和经历。赛音觉得,有了李哲的帮助,自己在美国的生活顺利了很多。

但相处久了,赛音渐渐发现李哲有些不对劲。李哲的交际圈很广,认识很多华人社团的人,经常参加一些聚会。有一次,李哲邀请赛音去参加一个华人留学生的聚会,地点在一个私人公寓里。赛音到了之后才发现,聚会上的气氛很奇怪,大家谈论的话题大多是关于中国的负面新闻,还有一些人对中国的政策指手画脚,言辞激烈。

“你看,中国的草原生态都被破坏成什么样了,牧民都没饭吃了。”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拿着一张报纸,语气轻蔑地说。

赛音听了,心里很不舒服,立刻反驳道:“你说的都是谣言。我们苏赫巴鲁旗这几年一直在推进草原生态保护工程,牧民的收入每年都在增加,很多人都住上了砖瓦房,买了小汽车。我父亲就是民政局的,我比你清楚实际情况。”

那个男生愣了一下,随即冷笑起来:“你懂什么?这都是政府宣传的假象。”

两人争论起来,气氛越来越紧张。李哲见状,连忙打圆场:“大家都是朋友,别伤了和气。赛音,你也别太较真,他们也就是随便说说。”

赛音皱了皱眉,没有再说话。但他心里已经有了警惕——他不明为什么这些华人留学生对自己的国家有这么多偏见,为什么李哲会和这些人来往密切。从那以后,赛音开始有意疏远李哲,参加聚会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他把更多的时间花在学习上,周末要么去图书馆看书,要么去餐厅打工,赚点零花钱。

有一次,李哲找到赛音,递给了他一张邀请函,说有一个重要的学术研讨会,邀请了很多知名学者,让他一起去参加。赛音看了看邀请函,发现上面写着“中国问题研究论坛”,主办方是一个陌生的机构。他心里有些犹豫,但架不住李哲的再三劝说,最终还是去了。

研讨会的地点在一家酒店的会议室里,到场的人不多,只有二十几个。演讲的学者大多是外国人,他们谈论的内容全是中国的“人权问题”“民族问题”,言辞充满偏见和误解。赛音越听越生气,中途就离开了。他找到李哲,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种地方?这些人根本不了解中国,就在这里胡说八道。”

李哲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支支吾吾地说:“我就是觉得这个研讨会挺有意义的,想让你多了解一些不同的观点。”

赛音看着李哲,突然觉得很陌生。他意识到,自己可能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好朋友”。从那以后,赛音彻底和李哲断了联系,不再和他一起吃饭、聊天,也不再参加他组织的任何活动。

留学的日子过得很快,两年时间转眼就过去了。这一年的夏天,赛音顺利拿到了硕士学位,准备回国。临走前,李哲突然找到他,手里拿着一块手表:“赛音,对不起,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咱们毕竟是同学,这两年谢谢你的照顾,这块手表送给你,就当是留个纪念。”

赛音看着手表,心里有些复杂。他想拒绝,但看着李哲诚恳的眼神,最终还是收下了:“好吧,谢谢你。以后有机会再见面。”

他当时并没有多想,只把这当成是同学之间的告别。他不知道,这块看似普通的手表,还有他和李哲的“同学情”,会在多年后给他带来一场天大的麻烦。

回到巴鲁旗后,赛音继续在旗政府办公室工作。有了留学经历,又学到了先进的管理经验,他的工作能力更加突出。他把在美国学到的公共管理理论和旗县实际结合起来,提出了很多创新的工作方法。比如,他建议建立旗政府信息公开平台,把政府的工作动态、政策文件、民生项目等都放在网上,方便群众查询;他还推动建立了“牧民意见箱”制度,定期收集牧户的需求和建议,及时解决他们的困难。

这些举措得到了领导和群众的一致好评。旗长多次在会议上表扬赛音:“赛音同志不仅有知识、有能力,还能深入基层,了解群众的需求,是咱们旗县年轻干部的榜样。”

时年,旗人大办公室需要一名副主任,负责协助主任处理日常工作,包括撰写人大工作报告、组织人大代表调研、监督政府工作等。巴特尔第一时间向旗领导推荐了赛音:“赛音政治素质高,工作能力强,还熟悉旗县情况,非常适合这个岗位。”

经过考察和公示,赛音顺利调任旗人大办公室副主任,级别也从科员升为副科级。这一年,他才30岁,在旗县的年轻干部中,算是佼佼者。

赛音没有骄傲自满,反而更加努力地工作。他知道,人大的工作关系到群众的切身利益,责任重大。为了更好地履行职责,他经常深入基层调研,走遍了旗里的各个苏木和乡镇。有一次,他听说某个苏木的牧户因为草原确权问题和当地企业发生了矛盾,立刻带着工作人员赶了过去。他住在牧户家里,每天和他们一起放牧、一起吃饭,耐心倾听他们的诉求。同时,他又多次和企业负责人沟通,讲解相关的政策法规。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双方终于达成了和解——企业赔偿了牧户的损失,还承诺会优先雇佣当地的牧民。牧户们都很感激赛音,拉着他的手说:“赛音主任,谢谢你为我们做主,你真是个好干部。”

在赛音的推动下,旗人大出台了多项针对民生问题的监督意见,比如农村牧区的饮水安全问题、义务教育阶段的择校问题、医疗保障问题等。这些意见得到了政府的高度重视,相关问题很快得到了解决。旗人大常委会主任对赛音赞不绝口:“赛音这小伙子,不仅能力强,还接地气,心里装着老百姓。有他在,咱们人大的工作越来越有成效了。”

随着工作业绩越来越突出,赛音的名气也越来越大。很多人都知道,旗人大有个年轻的副主任,不仅长得帅,工作还特别能干。大家都看好他的前途,认为他很快就会被提拔为正科级干部。

这一年的年初,旗人大办公室主任到了退休年龄,按照惯例,副主任赛音是接任主任的最佳人选。消息传出来后,很多同事都向他道喜,赛音自己也觉得,这次提拔应该没什么问题。他已经开始规划,担任主任后,要进一步加强办公室的规范化建设,提高工作效率;要组织人大代表开展更多的调研活动,提出更有针对性的建议;要加强对政府工作的监督,确保各项政策落到实处,切实维护群众的利益。

那段时间,赛音的心情格外好。他每天都早早地来到办公室,整理资料、撰写文件,还主动帮助同事解决工作中的问题。下班后,他会和父亲一起散步,聊聊工作上的事情。父亲看着他,脸上满是欣慰:“儿子,你做得好,没辜负我和你爷爷的期望。”

赛音笑着说:“爸,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会继续努力,为咱们旗县的老百姓多做一些实事。”

就在赛音满心期待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巴鲁旗的3月,天气还带着一丝寒意。草原上的草刚刚冒出嫩芽,风里还夹杂着冰雪的气息。赛音像往常一样,早上8点准时到办公室上班。他刚打开电脑,准备处理当天的工作——一份关于旗里教育资源均衡发展的调研报告,就听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两个穿着便装的男人,大约四十多岁,身材高大,眼神锐利。他们径直走到赛音面前,语气严肃地问:“你是赛音吗?”

赛音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我是,请问你们是?”

“我们是国家安全部门的,有些事情需要你配合调查,请跟我们走一趟。”其中一个男人拿出证件,在赛音面前晃了一下——证件上的国徽在灯光下格外醒目。

赛音的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慌了神。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为什么国安部门会找他。他想起自己这些年的工作,一直兢兢业业,从来没有做过违法违纪的事情。难道是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还是有什么误会?

“我……我能先跟领导说一声吗?”赛音结结巴巴地说,手指紧紧攥着鼠标,手心全是汗。

“不用了,我们已经跟你们领导沟通过了。”另一个男人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赛音没办法,只好拿起外套,跟着他们走出了办公室。走廊里,同事们都好奇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惊讶。赛音不敢抬头,心里又紧张又委屈,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走出旗人大办公楼时,赛音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三楼办公室的窗户还开着,他早上没来得及收拾的文件摊在桌上,阳光透过玻璃照在纸上,把“教育资源均衡发展”几个字映得格外清晰。那两个国安工作人员走在他两侧,步伐稳健,没有多余的话,只有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在初春安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上车前,赛音看到巴特尔主任站在二楼的走廊里,眉头紧锁,手里攥着一个保温杯,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赛音想张嘴说点什么,却被身边的人轻轻推了一下,“走吧,别耽误时间。”他只好转身上了一辆黑色轿车,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到外面的景象,只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萦绕在鼻尖。

车子发动后,赛音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反复回想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从北京读书到美国留学,再到回到旗县工作,每一步都走得踏踏实实,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事。他想起留学时和李哲的交往,虽然后来因为理念不同疏远了,但也只是同学间的正常往来,没有涉及任何敏感话题。难道是李哲出了什么问题,牵连到了自己?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赛音压了下去——他不愿意相信,那个曾经帮过自己的朋友,会和“违法”“反华”这样的词联系在一起。

车子大约开了一个小时,最终停在了一个偏僻的院子里。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废弃的粮站,院墙很高,上面拉着铁丝网,门口有警卫站岗,气氛严肃得让人喘不过气。赛音被带进一栋两层小楼,走进一个十几平米的房间。房间里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惨白的灯挂在天花板上,下面摆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和一张单人床,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坐吧,”其中一个工作人员指了指桌子对面的椅子,语气比之前缓和了一些,“我们找你,是因为收到了一些线索,需要你配合调查。你不用紧张,只要如实回答问题,事情弄清楚了,你就能回去。”

赛音坐下后,双手放在膝盖上,指尖还是有些发颤。他看着桌子对面的人,对方拿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翻开笔记本,目光落在上面,“先说说你在美国留学期间,和李哲的交往情况吧。从你们认识开始,详细说。”

接下来的几天,审讯成了赛音生活的全部。每天早上八点,那两个工作人员准时进来,带着笔记本和录音笔,从他和李哲第一次见面的细节,到每次聚会的谈话内容,再到回国前李哲送他手表的经过,一点点追问,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赛音把自己能想到的都如实说了,包括他对李哲那些朋友的反感,以及后来刻意疏远李哲的原因。

“你确定,李哲从来没有让你帮忙收集过旗县的资料?比如经济数据、重要项目规划之类的?”有一次,审讯人员拿出一张打印纸,上面是李哲和一个陌生邮箱的邮件往来记录,其中一封提到了“巴鲁旗”“草原生态项目”等字眼。

赛音凑过去看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他记得,李哲确实在回国前问过他旗里的草原生态保护情况,但他当时只说了一些公开的信息,比如旗政府网站上发布的生态补偿政策,还有牧民收入增长的数据,这些都是可以通过正规渠道查到的,根本算不上机密。“我当时跟他说的,都是公开的信息,没有涉及任何内部资料。”赛音急忙解释,“您可以去查旗政府的官网,那些数据早就对外公布了。”

审讯人员没有说话,只是把邮件记录收了起来,继续问道:“那你回国后,有没有再和李哲联系过?比如微信、电话,或者邮件?”

“没有,”赛音摇了摇头,“我回国后换了手机号,也没再用过美国的社交账号,从那以后就没联系过他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审讯还在继续。赛音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不知道父亲的身体怎么样了,不知道单位的工作有没有受到影响。他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吃饭的时候——食堂的饭菜很简单,大多是馒头、白菜和土豆,但至少能让他暂时从紧张的气氛中解脱出来,稍微放松一下。

有一次,他在吃饭时遇到了一个看守的警卫,对方看起来和他年纪差不多,也是蒙古族。赛音鼓起勇气问:“同志,我想问问,我家里人还好吗?我父亲身体不太好,我有点担心他。”

警卫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小声说:“你放心,我们已经跟你家里人沟通过了,说你在配合一项重要工作,让他们别担心。你父亲的身体,我们也安排人去看过了,没什么大问题。”

听到这话,赛音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他知道,父亲肯定很着急,但只要家人平安,他就能安心配合调查。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审讯的频率渐渐降低了。有一天,那两个工作人员没有像往常一样追问细节,而是拿出了一叠照片,放在赛音面前。照片上是一些文件的复印件,上面有“巴鲁旗人大常委会会议纪要”“旗级机密”等字样,还有一些模糊的签名。

“这些文件,你见过吗?”工作人员问道。

赛音拿起照片仔细看了看,心里一惊。这些文件确实是他在办公室接触过的,但都是一些普通的会议纪要,虽然标注了“机密”,但属于旗县级的一般机密,主要是关于人大监督政府工作的内容,不涉及国家核心利益。而且,这些文件的复印件看起来很模糊,像是从网上下载后打印的,不是原始文件。

“这些文件我见过,但都是正常的工作文件,而且这些复印件不是我们单位流传出去的。”赛音肯定地说,“我们单位对文件管理有严格的规定,机密文件的查阅、复印都需要签字登记,不可能随便流传出去。这些复印件的清晰度很差,很可能是有人从其他渠道获取后,再进行复印的。”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把照片收了起来。那天的审讯结束得很早,临走前,其中一个人说:“你的情况,我们已经基本了解了。接下来会进行核实,你再耐心等几天。”

赛音的心稍微放了下来,但还是有些忐忑。他不知道“核实”会是什么结果,也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里待多久。他开始在房间里踱步,回忆自己工作中的每一个细节,确保没有遗漏任何可能引起误会的地方。他想起自己每次处理机密文件时,都会严格按照规定,看完后及时锁进保险柜,从来没有带出过办公室;想起自己在各种会议上的发言,都始终围绕着旗县的发展和群众的利益,没有任何不当言论。他相信,只要调查清楚,自己一定能洗清冤屈。

又过了一个多月,一天早上,那两个工作人员再次来到房间,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赛音,经过我们的调查核实,你在美国留学期间,与李哲的交往确实是正常的同学往来,没有参与任何反华活动,也没有泄露国家机密。”工作人员的语气很平静,但赛音却觉得这句话像一道光,照亮了他这段时间以来灰暗的心情,“那些被反华组织公布的‘机密文件’,经过核实,都是旗县政府公开过的信息,或者是伪造的复印件,与你无关。现在,你可以回家了。”

听到“可以回家了”这五个字,赛音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他压抑了两个多月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他想说谢谢,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地点头。

走出那个院子时,赛音看到父亲和母亲站在门口。父亲的头发又白 了不少,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显然是这段时间担心坏了;母亲的眼睛红肿着,手里还拎着一个保温桶,看到他出来,立刻跑过来,一把抱住他,“儿子,你可算回来了,妈都快担心死了。”

赛音抱着母亲,感受着她颤抖的身体,心里又酸又暖。“妈,我没事,让你和爸担心了。”他看向父亲,父亲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的欣慰和心疼,赛音都看在眼里。

回家的路上,父亲告诉赛音,在他被调查期间,旗里的领导一直很关心这件事,巴特尔主任多次向上级部门反映情况,证明他的人品和工作表现;很多同事也在背后支持他,说相信他是被冤枉的。“你回来就好,以后好好工作,别让大家失望。”父亲的话,像一股暖流,流进赛音的心里。

回到家后,赛音才发现,家里的一切都没变。他房间里的书还摆在书架上,桌上放着他没看完的《草原生态保护概论》,窗台上的仙人掌还活着,绿油油的。母亲从保温桶里拿出他最爱吃的手把肉,还有奶茶,“快吃吧,这是妈早上特意给你做的。”

赛音坐在桌前,吃着熟悉的饭菜,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漫长的梦。他知道,这场风波虽然过去了,但在他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它让他明白,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坚守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也要更加谨慎地对待人际交往;更让他懂得,那些在困境中支持自己、相信自己的人,是多么珍贵。

没过多久,赛音接到了单位的电话,让他回去上班,恢复旗人大办公室副主任的职务。回到办公室那天,同事们都围了过来,热情地跟他打招呼,“赛音,欢迎回来!”“我们就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巴特尔主任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回来就好,好好干,别受之前的影响。”

赛音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心里充满了感激。他点了点头,“谢谢大家,我会的。”他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翻开那份没写完的“教育资源均衡发展”调研报告,拿起笔,继续写了起来。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纸上,也照在他的脸上,温暖而明亮。

第二年春节刚过,旗里召开了干部调整会议。当念到“免去赛音旗人大办公室副主任职务,任命为巴彦塔拉苏木人大主席”时,赛音愣了一下。巴彦塔拉苏木他知道,位于苏赫巴鲁旗的最北部,距离旗政府所在地有120多公里,是全旗最偏远、最贫困的苏木之一。那里交通不便,大部分地区还是土路,遇到下雨天就泥泞不堪;经济以畜牧业为主,牧民的收入很低,很多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而且苏木里的干部大多是当地牧民,汉语说得不好,沟通起来很不方便。

赛音笑了笑,摇了摇头,“主任,我没意见。去哪里工作都一样,只要能为老百姓做事就行。巴彦塔拉苏木虽然偏远,但肯定有很多需要解决的问题,我去了正好能发挥作用。”他知道,有些同事可能会觉得他是被“排挤”到基层的,但他不在乎。经历过之前的风波,他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是更高的职位,而是实实在在地为老百姓做一些事情,不辜负那些相信自己的人。

出发去巴彦塔拉苏木的前一天,父亲特意把他叫到身边,拿出那枚银腰带扣,“这个你带上,就像你爷爷当年希望的那样,做个心里装着老百姓的好干部。”赛音接过腰带扣,放在贴身的口袋里,金属的凉意透过布料传来,像是在提醒他肩上的责任。

第二天一早,赛音背着一个帆布包,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和一些关于畜牧业发展、草原生态保护的书籍,坐上了去巴彦塔拉苏木的班车。班车是一辆老旧的中巴车,一路上颠簸得厉害,车窗外的景色从高楼大厦变成了低矮的砖房,再到一望无际的草原。大约走了三个小时,车子终于停在了一个简陋的站台前,这里就是巴彦塔拉苏木的政府所在地。

苏木政府是一栋两层的红砖楼,看起来有些破旧,院子里的旗杆上挂着五星红旗,在草原的风里飘扬。赛音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穿着蒙古袍的中年男人迎了上来,“你是赛音主席吧?我是苏木党委书记,叫阿拉腾。”男人说着,伸出手,掌心粗糙,带着常年劳作的痕迹,“欢迎你来我们苏木工作,咱们苏木条件艰苦,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赛音握住阿拉腾的手,笑着说:“阿拉腾书记,以后还要麻你多照顾。我是来做事的,条件苦点没关系。”

阿拉腾把赛音带到办公室,房间很小,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个文件柜,墙上挂着一张巴彦塔拉苏木的地图,上面用红笔标注着各个嘎查的位置。“咱们苏木一共有五个嘎查,1200多户牧民,大部分都以养羊为生。”阿拉腾指着地图,给赛音介绍情况,“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牧民的养殖技术落后,羊肉卖不上价;还有就是,很多嘎查没有通自来水,牧民喝水不方便;另外,苏木的学校只有一所小学,师资力量薄弱,很多孩子都要去旗里上学,来回不方便。”

赛音认真地听着,把这些问题都记在笔记本上。他知道,要解决这些问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需要慢慢来,但他有信心,只要踏踏实实地干,总能看到成效。

接下来的一个月,赛音几乎跑遍了苏木的五个嘎查。他每天早上七点就出发,骑着苏木给他配的一辆旧摩托车,穿梭在草原的土路上。有时候遇到下雨天,土路泥泞不堪,摩托车陷在泥里,他就要推着车走好几公里;有时候为了去一个偏远的牧户家,要骑两个多小时的车,中午只能在牧民家里吃点干粮,喝点奶茶。

在走访过程中,赛音深刻地感受到了牧民生活的不易。在查干嘎查,他遇到了一个叫其木格的老人,家里只有她和一个十岁的孙女。老人的儿子和儿媳都去外地打工了,留下她一个人照顾孙女,还要放着两百多只羊。因为没有先进的养殖技术,每年都有几十只羊因为生病死掉;而且家里没有通自来水,每天都要去几公里外的河边挑水,很不方便。

“赛音主席,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像旗里一样,喝上干净的自来水,羊也不生病啊?”其木格老人拉着赛音的手,眼里满是期待。

赛音心里酸酸的,他握着老人的手,认真地说:“其木格奶奶,您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咱们嘎查早日通上自来水,也会请专家来给大家讲养殖技术,让大家的羊长得好,卖个好价钱。”

从其木格老人家里出来后,赛音立刻给旗里的水利局和农业局打电话,反映巴彦塔拉苏木的情况。他多次跑到旗里,找相关部门的领导沟通,申请资金和项目。一开始,有些部门的领导觉得巴彦塔拉苏木太偏远,项目实施难度大,不太愿意支持。但赛音没有放弃,他带着苏木的调研报告,一次次去汇报,讲述牧民的困难和需求。

有一次,他在旗水利局办公室等了三个多小时,才见到局长。“局长,巴彦塔拉苏木的牧民真的很需要自来水,尤其是老人和孩子,每天挑水太辛苦了。”赛音把调研报告放在局长面前,“您要是有空,我可以带您去苏木看看,看看牧民的生活情况。”

局长被赛音的执着打动了,他翻看了调研报告,又听赛音详细介绍了苏木的情况,最终同意立项,给巴彦塔拉苏木拨付了一笔自来水建设资金。“赛音,你这小伙子,真是个为老百姓办实事的好干部。这个项目,我们支持你。”

拿到资金后,赛音立刻组织苏木的干部和牧民,开始修建自来水管道。他每天都在工地盯着,和工人们一起干活,帮忙搬运管材,检查工程质量。牧民们看到赛音这么卖力,也都主动过来帮忙,有的出人力,有的出车辆,大家齐心协力,只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就完成了五个嘎查的自来水管道铺设。

当查干嘎查的第一户牧民家里流出干净的自来水时,其木格老人激动得哭了。她端着一碗水,递给赛音,“赛音主席,你尝尝,这水多甜啊!谢谢你,真是太谢谢你了!”赛音接过碗,喝了一口,水确实很甜,甜到了他的心里。

解决了饮水问题后,赛音又开始着手解决牧民的养殖问题。他从旗农业局请来养殖专家,在苏木举办了多期养殖技术培训班,给牧民们讲解科学养羊的方法,包括疫病防治、饲料搭配、品种改良等。为了让牧民们更容易理解,赛音还特意请专家用蒙古语讲课,自己也在一旁帮忙翻译和补充。

同时,赛音还积极联系外地的收购商,想为牧民的羊肉找到更好的销路。他带着苏木的羊肉样品,跑了多个城市,参加农产品展销会,和多家收购商洽谈合作。一开始,很多收购商因为巴彦塔拉苏木的羊肉没有品牌,担心质量不稳定,不愿意合作。赛音没有气馁,他邀请收购商来苏木考察,实地查看牧民的养殖环境和羊肉的品质。

有一家来自北京的收购商,在赛音的邀请下来到苏木。看到牧民们采用散养的方式,羊吃的是天然的牧草,喝的是干净的河水,收购商很满意。“赛音主席,你们苏木的羊肉品质确实好,我们愿意和你们合作,而且我们可以给出比市场价高两成的收购价,还能签订长期合同,保证牧民的收入稳定。”收购商握着赛音的手,语气诚恳。

赛音听到这话,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立刻组织苏木的牧民,和收购商签订了合作协议。当牧民们拿到合同,知道以后羊肉有了稳定的销路,价格还能提高时,都激动得围着赛音欢呼。其其格老人拉着赛音的胳膊,把一块刚烤好的奶豆腐塞到他手里:“赛音主席,你真是我们的福星啊!以后我们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解决了饮水和养殖销售的问题,赛音又把目光投向了苏木的教育。苏木的小学只有一栋破旧的教学楼,教室里的桌椅都是几十年前的,很多都已经损坏;师资力量也很薄弱,全校只有五个老师,要负责一到六年级的所有课程,很多孩子因为教学条件差,都不愿意上学。

赛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知道,教育是改变草原孩子命运的关键,不能让孩子们因为条件差而耽误了学业。他再次跑到旗里,找到教育局的领导,反映苏木小学的情况。“局长,巴彦塔拉苏木的孩子们太需要好的教育条件了,您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改善一下学校的环境,再派几个老师过来?”

教育局的领导被赛音的诚意打动,答应会尽快研究解决方案。半个月后,教育局传来消息,决定给巴彦塔拉苏木小学拨付一笔专项资金,用于翻新教学楼、更换桌椅和教学设备;同时,会从旗里的优质学校抽调三名优秀教师,到苏木小学支教。

听到这个消息,赛音立刻跑到小学,把好消息告诉了校长和老师们。校长握着赛音的手,激动得热泪盈眶:“赛音主席,太感谢你了!孩子们终于能在好的环境里读书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赛音一直忙着小学的翻新工程。他每天都去工地查看进度,确保工程质量;还和支教老师一起,走访学生家庭,劝说那些辍学的孩子重新回到学校。有一个叫腾格尔的男孩,因为家里穷,早早地就跟着父亲放羊,不愿意上学。赛音多次来到腾格尔家,和他的父亲谈心,告诉他读书的重要性,还承诺会帮助他们解决生活上的困难。最终,腾格尔的父亲被赛音说服,同意让腾格尔重新回到学校。

当翻新后的教学楼投入使用,崭新的桌椅、明亮的窗户、先进的教学设备呈现在孩子们面前时,孩子们的脸上都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腾格尔坐在新教室里,拿着崭新的课本,眼神里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望。赛音看着这一切,心里满是成就感——他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事,虽然平凡,但却能改变孩子们的未来。

在巴彦塔拉苏木工作的日子里,赛音和牧民们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他经常住在牧民家里,和他们一起放牧、一起挤牛奶、一起参加那达慕大会。牧民们也把他当成了自己人,有什么困难都会找他帮忙,有什么开心事也会和他分享。每到节日,牧民们都会邀请赛音去家里做客,拿出最好的马奶酒、手把肉招待他。

有一次,赛音因为过度劳累,在工作中晕倒了。牧民们得知后,都纷纷来看望他,有的带来了自己熬的草药,有的带来了新鲜的羊肉。其其格老人每天都来照顾他,给她熬奶茶、煮面条,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赛音看着眼前这些朴实善良的牧民,心里充满了温暖。他知道,自己的付出没有白费,他已经真正融入了这片草原,成为了草原的一份子。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赛音在巴彦塔拉苏木已经工作了五年。这五年里,他见证了苏木的巨大变化:牧民的收入翻了几番,很多人都盖起了砖瓦房,买了小汽车;苏木的基础设施越来越完善,不仅通了自来水,还修了柏油路,通了网络;小学的教学质量也有了很大提升,越来越多的孩子考上了旗里的重点中学。

这一年,旗里再次进行干部调整。很多人都认为,赛音这次肯定会被调回旗里,担任更重要的职务。毕竟,他在苏木的工作成绩有目共睹,而且他还年轻,有很大的发展潜力。巴特尔主任也给赛音打电话,劝他抓住这次机会:“赛音,旗里有几个不错的岗位,你回来吧,在旗里工作,发展空间更大。”

赛音却犹豫了。他想起了巴彦塔拉苏木的牧民们,想起了其木格老人期待的眼神,想起了腾格尔等孩子们对知识的渴望。他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把牧民们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他舍不得离开这片草原,舍不得离开这些可爱的人们。

经过深思熟虑,赛音主动向旗领导申请,继续留在巴彦塔拉苏木工作。“领导,巴彦塔拉苏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草原生态保护、乡村振兴等,我想留下来,把这些工作做好。”赛音在申请里写道,“我已经和这里的牧民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我想继续和他们一起,把巴彦塔拉苏木建设得更加美好。”

旗领导看到赛音的申请后,深受感动。他们没有想到,赛音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依然愿意扎根基层,为老百姓办实事。最终,旗领导批准了赛音的申请,同意他继续留在巴彦塔拉苏木并准备晋升为苏木党委书记。

很快,赛音被任命为巴彦塔拉苏木党委书记。

消息传到苏木后,牧民们都高兴得奔走相告。其木格老人特意杀了一只羊,邀请赛音和苏木的干部们去家里做客。饭桌上,牧民们纷纷向赛音敬酒,感谢他这些年来为苏木做的一切。“赛音主席,你能留下来,我们太高兴了!有你在,我们心里就踏实!”

赛音举起酒杯,看着眼前这些熟悉的面孔,笑着说:“谢谢大家的信任。我会继续努力,和大家一起,把咱们巴彦塔拉苏木建设得越来越好,让大家的日子越过越红火!”

接下来的日子里,赛音又开始忙碌起来。他把重点放在了草原生态保护上,组织牧民们开展禁牧休牧、退耕还林还草等工作,还引进了先进的生态监测设备,实时监测草原的生态状况。同时,他还积极推动乡村振兴,鼓励牧民们发展特色旅游业,利用草原的自然风光和民族文化,吸引更多的游客前来观光旅游,增加牧民的收入。

在赛音的努力下,巴彦塔拉苏木的草原生态环境越来越好,蓝天白云下,绿草如茵,牛羊成群,宛如一幅美丽的画卷;特色旅游业也发展得红红火火,越来越多的游客来到这里,体验草原生活,感受民族文化,牧民们的腰包也越来越鼓。

有一天,赛音在草原上遇到了已经上高中的腾格尔。腾格尔骑着一匹骏马,看到赛音后,立刻翻身下马,跑了过来。“赛音书记,我现在在旗里的重点中学读书,成绩还不错,我以后想考北京的大学,学习草原生态保护专业,回来保护咱们的草原!”腾格尔的眼神里充满了坚定。

赛音看着腾格尔,欣慰地笑了。他拍了拍腾格尔的肩膀,说:“好样的!我相信你一定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咱们的草原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人,以后草原的建设和保护就靠你们了!”

夕阳西下,草原被染成了金色。赛音骑着马,在草原上慢慢行走。风在耳边呼啸,带着草原特有的清香;远处的蒙古包里,传来了牧民们欢快的歌声。他摸了摸贴身口袋里的银腰带扣,金属的凉意让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自己肩上的责任。

他想起了祖父当年说的话,想起了父亲的教诲,想起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他知道,自己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虽然这条道路上充满了坎坷和挑战,但他从来没有后悔过。因为他知道,自己是草原的孩子,他的根在这里,他的责任也在这里。

赛音抬头望向远方,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神坚定而明亮。他知道,只要自己坚守初心,牢记使命,继续为牧民们办实事、办好事,巴彦塔拉苏木的明天一定会更加美好,这片草原也一定会永远充满生机和活力。他愿意做草原上的一名建设和守护者,用自己的一生,守护这片他深爱的土地,守护这里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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