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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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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江暮问》
暮色,这静脉中的静脉,
将群山凝为同一滴蓝——
烟斗明灭,星火浮起,
江面结出盐的碑,碑文是未融的雪。
芦苇折断脊椎,
吐出冻结的蝉鸣——
那蝉鸣是无人认领的信,
却在途中自燃,
灰烬里游出半透明的鱼,
它们用鳃,呼吸月光;
用鳍,丈量遗忘的深度。
而深度尽头,
沉着一把锈蚀的钥匙。
舟横如断桨,
卡在渡与不渡的骨缝——
像一句未说出口的誓言,
被江风咬成碎片。
碎片沉入水底,
锁孔转动,
涌出的不是水,
是时间的锈,锈里藏着未愈的伤口。
江心,碎镜吞下自己的倒影,
吐出半片生锈的月亮——
它曾是溺亡时咽下的银币,
如今在胃里结成痂,
每逢月圆,
舌尖就泛起铁锈与咸——
那是血在模仿盐的滋味。
血滴在江面,
长出青铜的锈纹——
那是时间在江底,
刻下的未启封的岸。
渔夫是往事钉在船头的标本,
烟斗里复燃的星火,
是童年溺水的萤虫。
每吸一口,
江面浮起一层萤火的墓碑,
碑文刻着空荡的潮声,
潮声里沉浮的,
是锈蚀的渡口。
灯火次第浮起,
像未熄的诺言,
在水中炸裂,
溅起一串银色的问号——
问号沉入江底,
长出青铜的锈纹——
那是时间在江底,
刻下的未启封的岸。
怀中,一枚铜币在暗袋里翻身,
压住了欲言的嘴唇——
嘴唇是未封口的信封,
信纸已随江风飘远,
只留下墨迹的淤青,
和淤青里沉睡的盐的微光。
整条江的月光,霎时在喉间凝成盐,
我们转身时,
雾用千百只手缝合江面,
而针脚里,
浮出另一片月——
不沉,也不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