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节,这是我记忆里小时候家乡人对端午的叫法,是地方称谓,亦是对这个节日时令的标注,以中国的农历月份命名,公历大多是在五月末六月初。
这个时节,初进夏日,春花几近尾声,群山已被绿色覆盖,只是颜色仍是翠碧,似少男青春的葱茏。
还记得小时候,每逢临近五月节,家家户户的第一项欢迎仪式是开窗扫灰。得闲聚在一起的女孩子们都在互相比较谁家的玻璃擦的清亮,而男孩子则将院子里冬天烧剩下的柴火归纳整齐,院里院外洒扫干净。妈妈们都是提前一个月就开始腌制咸鸡蛋、咸鸭蛋、咸鹅蛋。鸡蛋鸭蛋咸得快,鹅蛋因为皮厚,想与鸭蛋鸡蛋咸到同等程度,就需要在腌制时格外多一道“用高度白酒涂抹一遍,静置一晚”,然后再放入咸盐水里,方可同其他蛋品咸淡一致。
粽子,是五月节的一个重要项目。“糯米”,我们称为“粘大米”或“江米”。因为所处地理位置原因,江米在我们那里算是稀缺食材,因此,我们包粽子的原材料大多是“大黄米”,顶多加点红小豆,就算是比较稀罕的了,若能与江米两参,那就可谓之上品,若哪个同学能拿出一个纯江米粽子,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小伙伴的心里都是高人一等的存在。
而五月节的重头戏,则是当天起大早去山上折桃树枝采艾蒿。
我们那里的讲究:是要在太阳未出之前,在房檐下插上当日新采的艾蒿;在大门、进户门上方的房檐下,用红布将艾蒿、桃枝(最好是有果实的枝杈)、由香囊和编织粽子及编织的小扫帚桃木剑桃木棒槌等五彩组合,捆绑在一起挂在大门和房门之上。若是家有手巧的长辈的人家,还能用红布和五彩线缝制精致的“孙大圣”,连金箍棒都缝制得惟妙惟肖,令人爱不释手。所有这些仪式感的作用嘛,好像是防止瘟疫和“邪魔”入侵,反正,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也没有具体的文字记载,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孩子们的五彩绳和五彩组合,要趁熟睡时父母给挂在脖子上:还未睁开眼睛便伸手寻找胸前的挂饰,亦成为这个节日孩子们约定俗成的一个期盼项目了。还有一样,就是希望五月节之后第一个雨日不要来得太早,因为按照习俗,要趁节后下第一场雨的时候把这些脖子上的挂饰扔到流动的河水里,寓意“让流水带走病毒和晦气”,下得愈晚,这些挂饰便能佩戴的更久一些,特别是那些爱美的女孩子们。
这一天,是年轻男孩在一年当中为数不多的不用父母喊起床的几天当中其中的一天。
两三点吧,不能再晚了。这个时间,也是坐在树下看护桃树的邻人困到迷糊的最难熬的时间。别说三年结果的桃树也只有人半高,就是十年八年的桃树,若被几个人高马大又冲动的男孩子盯上,也是几下就剩个光杆司令。何况,那时候的四邻八乡很难寻到一棵味道卖相都很出彩的桃树,再加上养到七八年,年年五月节树下守夜,也确实不容易,甚是金贵,家人都是当自家孩子一般护着的!老人们都半开玩笑地说:每年的五月节就是这些“桃仙”的“渡劫日”,而家人,就是它们的“守护神”。有些主家的半大小子甚至一宿不睡,找几个小哥们树下打牌直到太阳升起。
至于是不是为了纪念“屈原”,那时候的我们是不懂的,只知道,过了这个节,寒凉已然远离,即使园里的新鲜蔬菜还未成熟,山野菜和槐树花等也可以充饥或粗粮细作以改善伙食了,勤劳的人家自此时节开始,就不必再担心食物短缺,也不必再忍饥挨饿了,因此,当时的邻人们对这个节日是非常期盼及重视的。
时光在不疾不徐的脚步里丈量着曾经快乐的光阴,亦随太阳的升起一寸一寸收回影子的牵挂,不变的,是每一年的日历都会一页一页逝去,在新的一年重新圆满,一如心心念念的“五月节”总能应时而来,怀揣昔日的桃之夭夭,手挽节日的粽情如旧,还有檐下四季萦绕的艾叶飘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