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退伍那天,我流泪了,心中满是对军营的不舍。回到家乡吉林松原后,甚至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把自己床上的被子叠成“豆腐块”,然后还会压压边角。我还会时常看着窗外高大挺直的白杨树想:即使脱下军装,“复转军人”这四个字,早已成了刻在心里的印记。
与吉林油田的初见,是在1991年6月1日。阳光把钻井技术服务公司的牌子罩得发亮,门口攒着一群推自行车的小伙子。“内有车队 注意安全”的铁牌立在门边,字里行间都是我们这群年轻人即将迎来崭新生活的写照。是的,我们这群人,穿着不同颜色的便装,却有着一样挺拔的站姿,一聊起部队番号,眼里都冒光,我们都是从军营里走出来的兵。
一个月的集中学习后,我成了吉林油田钻井技术服务公司管子站搬运队的一员。搬运队的工作主要负责给全油田的钻井队转运钻具、钻铤和完井前运送套管工作。这是半机械化施工作业,配有吊车、抓管机、拖车。搬运工的主要工作是负责给吊车挂钢丝绳套,把钻具装上车,然后安全送达井队的新井场。最难忘的是第一次转井,出发时晴空万里,钻具刚装到一半,乌云就顺着天际线漫过来。先是远处的雷声滚过,接着豆大的雨点砸下来,顷刻间就成了瓢泼大雨。“不能让雨水淹了钻具!”队长的吼声混着雨声炸开,党团员们率先冲进雨幕,我跟着扑上去时,雨水已经顺着衣领灌进工装。钢丝绳套在手里直打滑,我咬着牙把绳结勒紧,同时密切关注吊车的动向。
风雨里,队长的声音裹着水汽传来:“共产党员、青年团员,这个时候就得站出来!”
“保证完成任务!”
高喊声夹杂着钻具的碰撞声、吊车的轰鸣声,让井场瞬间变成了忙碌的站场。每个人脸上的汗水都混着雨水顺着下巴往下淌,在胸前汇成细细的溪流,脚下的土地早已成了泥塘,每走一步都要拔出深陷的鞋。当我们把最后一根钻铤卸到新井场后,大雨依然在下。我抹了把脸上的水,不知是雨还是汗,突然听到有人喊道:“工作完成了,让我们来场野浴吧!”话音未落,大家已把工装纷纷脱下,露出里面统一的军绿色短裤。
是的,我们都是清一色的复转军人,我们光着脚丫在泥水里奔跑,踩起的水花溅在彼此脸上,笑声混着雷声滚过井场。那一刻,我们在大雨中褪去了一身的疲惫,只剩下滚烫的热血在奔涌。
后来,我把这段日子写进短诗《搬运工》里:“撬杠不停的翻动/于钢铁之间/寻找人生的支点/捧一把不干的汗水/溢出男子汉的名字!”这首小诗后来发表在《地火》文学季刊上时,我摩挲着铅字,突然明白,那些在钻具间穿梭的日子,那些被汗水浸透的工装,早已把军人的筋骨,锻造成了石油人的模样。
时光匆匆而过,我也从年轻小伙变成了鬓角染霜的老兵。在石油行业工作的复转军人有很多,见面喊一声“战友”,胜过千言万语。我们聊起当年的军营,也会聊起如今的工作,说得多了总会来一句:“好好干,让我们一起加油,像在部队时那样!”
一晃儿,我在吉林油田工作近四十年了。在油田工作的复转军人有很多,我们见面的时候,都喜欢称呼对方为战友,相互之间会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是啊,我们每个来油田工作的复转军人,从保家卫国到建设祖国,换了服装,没变的是我们积极向上的心。我们会像手握钢枪保卫祖国那样,勇敢、执著,积极向上,直奔祖国需要我们的每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