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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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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幻青海湖

车过西宁西收费站时,雨丝正斜斜地织着挡风玻璃。我坐在大巴车的前排,本想找个最佳位置欣赏风景,可此刻,挡风玻璃上一片迷濛的水汽,即便雨刷使出最快节奏,仍然只能看到灰濛濛的山,灰濛濛的雨。

司机扎西宽慰我们说:"青海湖的脾气,要看云的心思。穿过这山的雨,说不定那边就晴天了"。

听了这句话,我们一车40多位来自全国各地的散文作家和诗人,心里的乌云仿佛云开日出了。

此刻我又看了看窗外,云层正压得很低,灰扑扑的像块浸了水的棉毡,将远处的湟水河谷都揉成了模糊的水墨。

车载音响放着仓央嘉措的情诗,扎西说这是他跑西宁至青海湖专线十年最爱的歌单。"你们赶上好时候了。"他敲了敲方向盘,"上周还有场冰雹,把二郎剑的栈桥砸出几个坑。"我望着窗外被雨洗得发亮的青稞田,忽然觉得这场雨或许是青海湖的见面礼——它总要用些湿漉漉的仪式,把远方的客人慢慢浸进自己的故事里。

一、日月山的经幡在风雨中不屈的念诵时光

九点十七分,车停在日月山垭口的统一停车场。走出车门,迎面的风雨劈头盖脸,我一身寒颤。细密密的雨丝被冷冽冽的风裹协着砸在脸上,有穿越时空回到武汉冬天的感觉。

海拔3520米的山风里,我嗅到了草籽香味,裹紧冲锋衣,深吞一口凉气。我看见山坡上遍插的经幡正翻涌成彩色的浪。红色是慈悲,黄色是智慧,蓝色是天空,绿色是江河——这些飘了千年的信仰符号,在风里发出簌簌的诵经声。

同行的深圳诗人王晖指着对面山坡:"那座是日亭,这边是月亭。"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两座石砌亭台像一对并肩而立的老者,守着山坳里蜿蜒的青藏公路。传说文成公主进藏时在此摔碎了宝镜,一半化为日山,一半化为月山,从此唐蕃古道便有了"日月同辉"的吉兆。此刻山脚下的草甸上,几匹黑马正低头啃食早熟的草芽,它们的影子被阳光拉得老长,与经幡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幅会呼吸的唐卡。

来自武汉的散文作家张勤女士带着十岁的小女儿也一同前来“拜山宗水源,写大美青海”。

我端起手机,在日月山的石碑前为他们来了一张合影。

眺望山下风雨中的经幡,感受到一股倔强的生命力——风越大,那些蓝白红绿黄就越要挣破束缚,在高原的天空下跳更烈的舞。

"你看这旗子上的六字真言,"王晖指着最高处的一面,"每被风吹动一次,就算诵了一遍。五年前我第一次来这里,这些旗子还新得很;现在你下去摸摸边角,全是岁月的毛边。"

我们匆匆拍了张合影,扎西又踩下油门。后视镜里,日月山的轮廓渐渐模糊,唯有经幡的颜色还在视网膜上跳动,像一串未念完的咒语,轻轻叩击着初遇高原的心跳。

二、318公路边的午餐与云的梦幻预演

十一点二十五分,车停在"湖缘饭店"的藏式木棚下。老板娘卓玛端来酥油茶时,雨丝又开始零星飘落。"早上五点就开始下,"她擦着桌子笑,"你们赶上的是最后一波。"我捧着温热的铜壶倒茶,看奶白色的酥油在茶里晕开,忽然注意到窗外的云有了变化——原本沉甸甸的积雨云边缘,正渗出几缕浅白,像宣纸上晕开的淡墨。

午餐是手抓羊肉配青稞饼。羊肉炖得酥软,带着草原特有的清冽;青稞饼咬开时,麦香混着松枝的烟火气直往鼻腔里钻。山西作家郭安廷举着青稞酒碗说:"我三年前第一次来,在茶卡盐湖迷了路,是青海湖的风把我吹到了正确的路上。"他的眼睛眨了眨,"你们发现没?这儿的云会说话。"

确实,云在说话。十二点整,当我们重新上路时,云层已分裂成几团棉絮状的积云,慢悠悠地往东南方漂移。公路两侧的金露梅开得正好,粉白的小花在风里摇晃,偶尔有细碎的雨珠落在花瓣上,折射出细小的虹。扎西打开了车窗,高原的风裹着草叶与野花的香气灌进来,我忽然想起《格萨尔王传》里的句子:"风是大地的信使,它带来的每一缕气息,都是神灵的絮语。"

三、二郎剑:当湖水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十二点三十分,二郎剑景区的指示牌终于出现在视野里。雨彻底停了,天空像被擦过的玻璃,连呼吸都变得清冽。扎西把车停在游客中心,远远就能看见青海湖的蓝——不是那种刺目的湛蓝,而是带着些褐调的青碧,像一块被岁月摩挲过的玉,又像刚从母腹里娩出的婴儿,带着未褪尽的胎膜般的温柔。

沿着木栈道往湖边走,斑头雁的叫声忽然清晰起来。"它们是从印度次大陆飞来的,"

张勤女士指着湖面上的灰白色身影,"每年三月启程,要飞越喜马拉雅山脉,单程三千多公里。"我盯着其中一只,它的脖颈上有道浅褐色的环纹,翅膀尖沾着水,正俯身啄食浅滩上的螺蛳。"青海湖是它们的驿站,"

张勤继续说,"这里有丰富的小鱼虾,还有广阔的湿地,最适合中途补给。更重要的是——"他顿了顿,"这里的藏民从不伤害它们。千百年来,人和雁就这么互相看着,成了老熟人。"

斑头雁的鸣叫声里,我忽然想起生物学家的话:这些候鸟能精准感知气压与季风的变化,它们的迁徙路线是刻在基因里的"自然地图"。而青海湖,恰好是这张地图上最重要的坐标之一。就像此刻,当我在栈道上蹲下身,看见一只斑头雁歪着脑袋打量我时,它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丝好奇——仿佛在说:"看,又一个人类来听我们讲湖的故事了。"

我们在"我在青海湖没时间想你"的打卡点停下。王晖举着相机喊:"笑自然点!"可当我们望向身后的湖面时,都笑不出来了。雨停后的阳光正穿透云层,把湖水染成斑驳的金与银;远处的云影掠过水面,像群白色的骏马在奔跑。有个穿红裙的小女孩蹲在岸边,把小脚丫泡在水里,忽然尖叫着跳起来:"妈妈你看!水是凉的,还有咸味!"

四、栈桥上的味觉启示:天地在舌尖显影

下午两点,我独自来到栈桥深处。风更凉了,却不刺骨,像母亲的手抚过发烫的额头。湖水的味道漫过来,先是清冽的凉,接着是若有若无的咸,像含了一颗粗盐糖块——先是咸,继而在舌尖泛起一丝甜,最后留在喉咙里的,是种说不出的清苦,像晒干的青稞草。

这让我想起去年在敦煌鸣沙山看月牙泉的经历。那时我捧起泉水喝,只觉得甜得发腻;可此刻青海湖的水,却像人生的滋味——初尝是风雨的凉,细品是岁月的咸,回甘时才懂,那些被生活反复捶打的岁月,最终都会沉淀成生命里最珍贵的甜。就像这湖水,它接纳了雪山融水的清冽,承接了草原径流的丰沛,也吞咽过干旱期的苦涩,最终才酿成了这样一味独特的"天地之味"。

栈桥下的浪拍打着石墩,发出"啪啪"的声响。我忽然明白,所谓"天地造化",从来不是什么玄之又玄的东西,不过是亿万年的坚持与包容。就像这湖水,亿万年如一日地接纳着阳光、风雨、候鸟与人类,用最本真的姿态,诠释着"存在"最朴素的真理:所谓永恒,不过是把每一刻都活成独一无二的现在。

五、云絮的退场与蓝色的交响诗

两点四十分,奇迹发生了。西北方的云层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阳光像倾泻的金瀑,瞬间照亮了整片湖面。刚才还裹着灰袍的云朵,此刻渐渐褪成棉絮般的浅白,边缘被阳光镶上金边,慢悠悠地往山后飘去。湖水的颜色开始流转——先是浅蓝,像婴儿的眼泪;接着是湖蓝,像被揉皱的丝绸;再后来,竟泛出宝石般的湛蓝,连天空都被比了下去。

我这才注意到,青海湖周围的山原来各有各的名字与性情。正前方的岗什卡雪山余脉在雨后显得格外清峻,青灰色的山体上覆盖着薄雪,像披着银甲的武士;左侧的橡皮山则圆润得多,山体泛着淡紫的光,像被夕阳吻过的少女;而远处的黑马河山脉,此刻正笼罩在淡蓝的晨雾里,若隐若现,像幅未干的水墨画。

风停了,湖面静得像面镜子,将天空的蓝、云的白、山的青全收进了怀里。忽然有细碎的浪声从脚下传来,接着是斑头雁的低鸣,再远处,似乎还有经幡在风里的轻响。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像首没有乐谱的曲子——浪是鼓点,雁鸣是弦乐,经幡是管乐,而山与云,是沉默的指挥家。

我忽然懂得什么叫"水天一色"。不是简单的颜色叠加,而是两种存在的彼此映照、彼此成就。天空把自己的蓝揉进湖水,湖水把自己的柔献给天空;云在天上写诗,水在地上回应;山在远处沉默,风在中间传话。这不是某个人的杰作,而是天地万物共同完成的蓝色交响诗——每个音符都来自自然的心跳,每一段旋律都写着"和谐"的真谛。

六、蓝色梦幻的乐章:一场与时间的温柔告别

三点十五分,返程的车驶离景区。我望着后视镜里渐渐缩小的青海湖,忽然想起扎西说过的话:"青海湖的美,不在某个固定的时刻,而在你与它相遇的那个瞬间。"此刻的湖面已恢复了平静,云层重新聚拢,将天空染成淡紫;但那些在栈桥上的味觉记忆、在湖边的视觉震撼、在经幡下的心灵震颤,早已化作血液里的温度,随着心跳轻轻回响。

王晖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忽然感叹:"你们发现没?我们拍的所有照片,都不如刚才站在栈桥上的那刻真实。"确实,有些美好不需要被定格——当你真正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用心灵去感受时,那些瞬间就会像种子一样,永远种在生命的土壤里,等待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开出花来。

车又经过日月山时,夕阳正给山体镀上一层金红。我望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忽然明白:所谓"蓝色梦幻",从来不是青海湖独有的标签。它更像一面镜子,照见我们对自然的敬畏、对生命的感恩,以及对"永恒"的重新理解——原来最珍贵的永恒,从来不是静止的风景,而是那些与天地对话、与自我和解的瞬间。

暮色渐浓时,手机弹出一条消息:"今日青海湖平均气温18℃,紫外线指数强,注意防晒。"我关掉手机,望着车窗外渐暗的天色,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场与青海湖的相遇,没有惊心动魄的剧情,却用最朴素的方式,给我上了一堂关于"看见"的课——看见自然的伟大,看见生命的坚韧,看见自己在天地间的位置。

当车灯照亮前方的公路时,我忽然想起那个穿红裙的小女孩。她蹲在岸边,喂着斑头雁,举着沾着湖水的小手,认真地对妈妈说:"妈妈,湖水是甜的。"或许,这就是青海湖最动人的秘密——它从不说教,却用最本真的模样,教会我们如何用初心去触摸世界,如何在平凡中发现奇迹,如何在有限的生命里,活成无限的诗意。

车窗外,最后一缕晚霞消失在地平线。我知道,这场蓝色的梦幻终将落幕,但它在我心里种下的光,会永远亮着——像高原的星光,像经幡的信仰,像斑头雁的归期,像青海湖的水,永远清澈,永远温柔,永远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提醒我:天地有大美,而我们需要做的,不过是放下所有的匆忙,静静地去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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