荠菜和白蒿

回老家参加完小学同学的孩子的婚礼后，我和妻子开车去辉发山附近的田野里采野菜。

置身于旷野，被和煦的春风沐浴着，明媚的阳光撒在身上，好一片春光里的融融暖意。

车就停在地头路边，留足了农用车过往的宽度。我和妻子一人拿着一把挖菜的小刀——母亲给我们准备的。

“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田间的积雪早已消融，地头的阳坡上，已经冒出了一簇一簇的小绿。我在星星点点的绿色中寻找着。

“这有荠菜！”我招呼妻子过来一起挖。这个季节，荠菜刚刚从地里钻出来，没有多少时日，只伸展出三五片又薄又短的嫩叶，在地表不显眼地生长着。有的呈嫩绿色，有的带有一点点褐色。这些荠菜都是在原有的根上生发出来的，挖的时候时常会带出长长的白根。

我挖菜的动作是笨拙的。妻子挖起菜来就麻利得很了。她弯着腰在坡地上努力寻找，发现一棵，就快速地把刀插入土里，顺势向内一旋，另一只手捡起，再挖下一棵，再捡起……手里放不下的时候，才回过身来，走几步，把菜放在筐里。再把筐拎到有菜的地方，又弯着腰挖起来。

我则是挖两棵停一会儿，或聆听附近树丛里的鸟鸣，或眺望远处的辉发山城，一副三心二意、漫不经心的样子。

“我的小刀断了。”妻子说道。我走过去一看，她挖菜用的刀，刀把和刀身已经分了家，成为两截了。我把我用的“刀”——刃口锋利的扎枪头递给她（扎枪头从家里以前的红缨枪上卸下来的）。我回到车里另找工具。没有找到挖菜刀，却找到了一把小铁锹。

“你挖菜的时候注意点，说不准就能挖到文物呢！”我对妻子说。她抬起头，冲我撇了撇嘴，说：“这地里能有啥文物？”我就给她讲起这块土地上的故事来。我们前方几百米处辉发河边上的山就是辉发山，山上曾建有辉发古城。辉发古城初建于1700年前的夫余统治该地域时期。明朝的时候，王机砮在此地建立了辉发国，修筑了内、中、外三城，作为辉发国的王城。后来，努尔哈赤率军打败王机砮之孙拜音达里，攻占辉发城，并把辉发一带辟为皇家围场。当年，皇太极迎娶蒙古科尔沁部莽古思贝勒的女儿哲哲，隆重的结婚仪式就是在辉发古城里举办的。以前，我还听说过附近的人在这里捡到很多铁镞呢。

二哥正在附近的辉发河里捕鱼。我每次回老家，只要不是冬天，二哥都会去河里捕鱼。几乎每次我都能吃到新鲜的河鱼。

我扛着小铁锹（这铁锹可是很有来历的：它是我长辈的一个亲戚在抗美援朝时期从朝鲜战场上带回来的可折叠的兵工铲，铲上刻有“US”字母），和妻子沿着田间小路朝河边走去。

这片田地位于河堤之外，去年受了严重的水灾，庄稼没有一点收成。一个中学生模样的男孩正在地里帮母亲拾掇苞米秆，为春耕做着准备，不久即将播下新一年的希望种子。

远远的，我看见河里的冰面上站着两个人。仔细一瞧，正是二哥和二姐夫。“你们小心点！”我走到河边担心地冲他们喊道。二哥他们两个人却从容地在河里未融化的冰面上来回踱着步。一个人用冰镩打冰眼，一个人用木揣子在冰眼里捣鼓，用声音驱赶冰面下的鱼儿。一条小船就停泊在冰面边上，这是他们的水上交通工具。船舷上立着两只白色的水鸟，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波澜不惊的水面。

我无法过去和他们一起捕鱼。在河边站了一会，再次叮嘱他们注意安全后就折回去了，继续在田地里寻觅野菜。

“这有白蒿!”妻子冲我喊道。我赶紧过去。只见一个小土坡上，一撮挨着一撮地长着不足半拃高的灰白色的“草”。

“这东西能吃吗？”我怀疑地看着妻子说道。

“当然能吃了！这就是白蒿，也叫茵陈。不信，我上网给你查下。”妻子边说边掏出手机查询。

我看看手机里的图片，再瞧瞧眼前的“小草”，它们长得确实十分相像。于是，妻子找到一棵，我就用铁锹铲下一棵。一会功夫，就装了满满一筐。

回到家，母亲看见我们采的野菜，用手在筐里扒拉一下。“这也不是柳蒿啊。能吃吗？”妻子又给母亲科普了一下这白蒿的种种好处来。

晚上，几位小学同学请我们吃饭。席间，又谈起了采野菜的事情。一个同学再次确认我们下午采的菜就是白蒿，不但能吃，还味道鲜美。这回我不再怀疑了。我的这位同学，可是采野菜的高手。我的家乡山上生长的野菜没有她不认识的。有一次她上山采蘑菇，天没亮就到了山上，打着手电筒采摘。突然发现眼前有一条蛇，她不但没害怕，还风趣地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来晚了就被人采没了！”回答的声音倒是吓了她一大跳。原来也有起早上山采蘑菇的人就在她对面的不远处。听得我们哈哈大笑。“你太有才了。”大家说着。

挑菜要比挖菜费事得多。挑菜这种事，妻子是能够耐得住性子的。

挑拣好的荠菜，我总是把它焯一下，然后冻起来过了应季的时候再吃。荠菜倒入开水锅的时候，它立刻变得鲜绿起来，马上又清爽了许多。

“随地挑成荠菜羹，只和淡水入瓶罂。”将荠菜切碎后和土豆丝一起做成汤，味道十分鲜美的。虽然做法简单，但温热清香，一碗下去，满腹都是春风荡漾。有时，我们也把荠菜剁成馅，包饺子，味道也是不错的。

白蒿的吃法就更简单了，用开水一焯，过凉水后，蘸酱吃，原汁原味地保留了它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