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重读《马上相逢》——这是济南作家可顺兄去年9月新出版的一本散文集。每读到《融进岁月的豆豉香》这篇美文时,就触发我童年记忆的神经,思绪回到往事,那豆豉香,顿觉从岁月深处的土坯房里溢出,飘了过来——
我的老家在长清,可顺兄是章丘人,而这两个地方均属于济南地区。可顺兄说:“我来到济南后,才知道老济南人同样钟爱豆豉”。可顺兄说的来到济南,是指济南城。没错,豆豉是老济南人的至爱。我在济南生活了四十余载,而可顺兄大学毕业到济南工作也几十年了,而我们两都钟爱豆豉。也可以说,从我们身上也得以体现济南人对豆豉至爱有加的程度。
在我们那个地方,十里八乡都喜爱吃豆豉的习惯。吃得豆豉不是买来现成的,而是自己手工制作。远的不说,单说我们村吧,进入冬季,几乎家家户户延续老一辈习俗,制作传统的豆豉咸菜。
不列外的老娘,更是年年冬季不拉制作豆豉咸菜的一个人。
我们管叫腌制的豆豉,称之为“豆豉咸菜”。不言而喻,因咸而属于咸菜中的一种,而在我们眼里,它比咸菜好吃而香,又不视为咸菜,都是当作下饭的好么!之所以咸,因防止放久了变质,于是,放入的食盐多,咸味如同咸菜,但比咸菜好吃的好吃。
那晚,与东北大姐微信聊天,话题拉到过去冬天的生活时,大姐感慨说,别提那时冬季过的日子了!菜有吗?没有呀!除大白菜外,就是吃咸菜。大白菜不是天天吃,而是隔三差五吃,那时人口多,不够吃得。进入冬季后,等水萝卜、胡萝卜下来时,咱娘就腌制一大缸胡萝卜腌菜,再腌制一大盆子豆豉咸菜。大姐强调道,咱娘腌制的豆豉咸菜可好吃了!都争着去吃豆豉咸菜,不去吃胡萝卜咸菜,等吃完豆豉咸菜,才去吃胡萝卜咸菜。
大姐大我15岁。到我记事时,冬天饭桌上,豆豉咸菜从未缺席过。记得,一到寒冷的冬季来临,老娘都会忙碌一番,制作豆豉咸菜给我们吃。我吃到十八岁那年离开老家为止。之后老娘病故,就吃不到豆豉咸菜了。
大姐知道我喜爱,就鼓励我动手制作。我觉得制作豆豉咸菜是一件很麻烦的事。繁琐的程序不说,还要凭经验,掌握火候才行,不然的话适得其反,味道成为什么样,就很难说了。
记忆中,发酵的豆子,要使用黄豆。洗净后,放入盆内浸泡,这是第一步,将泡好的黄豆水沥干,用铁锅炒熟,这是第二步。然后,炒熟的黄豆,盛在一个盆内,加盐、搅均、摊平,盖上一层纱布,再盖上盖点,进行发酵——这个过程,就是焐豆子,这是第三步。此步很关键。焐的好坏,是腌制豆豉咸菜好吃的关键所在。
这个环节,大姐反复叮嘱道,多放盐,一次性加够,后边腌制水萝卜时,就不再放盐了,靠发酵好的盐分去捂水萝卜,腌出的萝卜水,激发豆香,而再激发出萝卜香和姜丝香,三香合一腌制出的豆豉咸菜那才又香又好吃。
老娘焐豆子时候,晚上放在床头北侧台上,上面盖一块厚布,压一块沉东西,防老鼠偷吃。白天移至阳光下的窗户台前单桌上。等到豆子表面生出一层白毛,而白毛再变黑毛——就焐好了。
接下来,将洗净的萝卜,一分为二,改刀切片,盛入盆中,倒入焐好的豆豉,加姜丝调香。调匀后,转入半大瓷缸,封口进行第二次发酵。约十天半个月左右就可开吃。
冬季有了这豆豉咸菜,再吃地瓜煎饼、高粱煎饼、地瓜窝窝头和喝地瓜糊糊,味道大变,口味大变,很是下饭。
煎饼撕吧撕吧,放入碗中倒开水,淋上豆豉咸菜的汤水,一搅拌,立刻变成了一道美食,其香无比,食欲大增。按照可顺兄说法,那叫一个香啊!另一种美味吃法,刚买回来的热豆腐,切上一小块放在碗里,淋上豆豉汤水,再捞点豆瓣放入,啥调料也不用再放,就着干粮吃,其香无比的香味,至今难忘。
老娘腌制一次,常常一个冬天还没过完,就吃没了。抱怨道,不多腌点。老娘总是说,腌制的不少呀,这次多买了三个萝卜呢!
那个年代,物质匮乏严重,多亏了有豆豉咸菜,让冬天无菜的饭桌上,吃出香味。
如今,生活好了,豆豉咸菜不再是好东西了。老娘那一代人都走了,而豆豉咸菜也无人再做了,成为了绝版。前几年,老家的小姐姐,到冬季时会偶尔做一点,盛在一个玻璃瓶子内捎到济南带给我。而现在,因血压问题也不做了。
今天,读到可顺兄的美文,勾起了我的回忆,多么怀念吃豆豉咸菜的那些岁月,让寒冬的饭桌上,生有了时光香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