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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树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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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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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梦中州

 放假了,女儿说想出去走走,说想到远点的地方去看看。她说她想欣赏一下沿途的风景,想感受一下远方不同的风土与人情。

我会心一笑,依旧慢条斯理,细嚼慢咽,待口中的食物被完全吞下,我转头看着女儿。女儿见状,淡然一笑,却欲言又止。

我说,要不去河南吧,去开封,去看看隐在诗文里、藏在史书里的大宋,那里有东京梦华,有汴梁一梦。在这样的盛夏之夜,有光影、也有风动,恰可回望千年的流光。

女儿喜笑颜开!

于是上一秒我们还端坐在餐桌旁,围着豆浆与油条,下一秒便收拾行囊,背起娇柔的初阳,踏上旅程,朝着日落的方向,一路向西,去奔赴一场久久的约定。那里是近世命运多舛的河南,也是旷古烁今的中州。

河南,与其呼之河南,我更愿称其为中州。河南是轻薄的地理坐标,中州是厚重的经年往事;河南是乡人的左邻,中州是文明的故里;河南宜唱,是摆在眼前的景,中州适吟,是装在心里的梦。而我所说的约定,也便是这个装在我心里的、久久的梦。所以我更愿称其为中州而不仅仅是河南。由此以来,我跟女儿说去河南,也不是顺口的敷衍,更不是追捧网络的热度,而确是装在我心里的一个梦了!

曾几何时,那个自由、理想、叛逆的80年代,极左思潮的余波依旧未平。社会百态如破土的种子,尽管小心翼翼却仍难免跌跌撞撞,人们的文化生活也因此极度匮乏。城市姑且如此,乡村更是近乎成了被时代遗忘的角落,大人们依旧封建迷信,孩子们照旧被癞养,诸如狗蛋、大毛、小狗之类的名字,仍是父爱母爱最直接、最通俗的表达。至于游戏和娱乐也都是些粗弊的野趣,也少的可怜。诸如泥巴、弹珠、皮卡与火花几乎成了乡村孩子的全部。静如止水的乡野,孩子们能傻傻的追着冒着黑烟的“解放”,更不用说少有的汽油车,那缕淡淡的汽油香仿佛成了触发孩子嗅觉的仙草。在那个时光慢、岁月长的年月,电影《少林寺》如石破天惊般,不仅打破了乡间的宁静,也搅扰了孩子的内心。我和我童年玩伴们的武侠梦、功夫梦也是在那时萌生的。我曾把“二指禅”练成了笑话,也曾扎过别扭的马步,我的玩伴们竟还自制了沙袋整日的绑在腿上,想着有一天也能像电影里的李连杰那样,腾空一跃、飞檐走壁,像觉远一样去惩奸除恶、匡扶大义。于是嵩山自然就成了我们心中至尊的殿堂,经常打听它、谈论它,想着如果能去一趟河南,去一次嵩山该有多好啊!诚然那时的我,是不知河南即为中州的,河南也只是藏在心里的侠之大!

想来,我所说的去开封,也不只是去开封,而实为入河南近中州,是圆儿时心里的梦,也是解心头之惑。我黯自叹问,中州啊!中州,你究竟藏着多少往事?又守着多少秘密?

古人吟,淮山隐隐,淮水悠悠,山水长远,遮住行人东望眼。近人颂,千里涡河呈紫瑞,一川香水润田畴。可是那远山近水啊,你能否告诉我,这水是从哪儿来,那山是从哪儿起吗?可否撑一长篙去随心漫溯?小时候村头巷尾那时常干涸的沟渠,如果哪天突然有了水流,孩子们都会好奇的去溯源,去追着蠕动的水头,看它怎样慢慢的填满皲裂的缝隙。长大后学会了寄情山水自然也少不了对源头的浪漫情愫!

我是文科生,平日闲暇时光,读历史也读文学,慢慢的发现河南不仅是文明的源头也是文学的故乡。细细品味,我发现不同于安徽文学,河南文学似乎少了些清真雅正与儒家伦理,却多了些厚重沧桑与执拗坚守,它重叙事又不乏黑色幽默,表现乡村变迁也展现深邃思考。有极好的代入感,能舒适的阅读,也能久久的玩味,它是文学的表现,也是时空错位的人生,这便是河南文学的特质。我常常想那里究竟有多少往事?是怎样的山水?又住着怎样的人?才造就了这样的文学气质?

汽车极驰,故乡渐远。一入河南,中州也开始在眼前慢慢的时隐时现,我死死的盯着高速路牌和房舍草木,生怕一不小心错过了穿越时空的讯息。一帧帧、一幕幕画面,白的云朵、绿的麦草。我感慨大平原的坦荡与包容,虽没有不断变换的景致,但心情却开始慢慢的沉淀。夏邑、虞城、宁陵,还有柘城与鹿邑,这些极具美感与厚重的地名,你读,它赋有韵味;你听,它赋有乐感;你想,它赋有意境。我不禁再次叹问,这里究竟生活过怎样的先人?他们究如此懂得生活又热爱生活!他们把日常写成了诗篇,把过往融入了岁月。我想,或许这便是我要寻找的中州,是中州特有的浪漫吧!它不同于江南的吴侬软语,中州的浪漫雅中显贵,厚而不腻!

从龙亭下连霍,经安远门大道再入东京大道。这个曾被画成画,写成诗,融入史的开封也开始慢慢的清晰了起来。在读历史与文学的过程中,宋的繁华与雅致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我也曾无数次给学生阐释盛唐雅宋,用心的引导学生去追寻宋的雅致。现在那个大宋的东京近在咫尺,但抬眼望去,车窗外,马路上挤着来自各地的蜿蜒蛇行的车子,其间有随意穿梭的行人也有挂着帆布的电动三轮。而道路两旁多是些低矮的楼房,也夹杂着带有些许沧桑感的民房。这就是开封,就是大宋的东京吗?回溯千年,八朝古都的开封似乎一直停在了历史里,它辉煌的过去在瞬息万变的时代竟被压缩成了一座县城。我心中暗生失落,却仍充满期待,想着那个雅致的东京或许就藏在街头巷尾,隐入市井,成为了百姓的日常。等待看山的人,等待赏水的他!但它究在哪?

离开喧嚣的清明上河园,走进开封的寻常巷陌,我发现了许多小巧轻便的馆子,飘着麦香的小笼灌汤包吸引着众多食客。开始我很好奇,河南人不都是吃馒头的吗?馒头包子不才是河南硬汗气质的象征吗?灌汤包这种小家碧玉的吃食,怎么会在开封如此的普遍?询问店主才知道,灌汤包本来就是开封的特色美食,是来自北宋宫廷的技艺传承。就连灌汤包的吃法,开封人也有自己一套,他们通常不会整个的塞入口中,而是先开窗,后喝汤,最后再满口香。我突然意识到,或许这就是那个失落的东京,是东京雅致的情调。

午后三时,小巧的馆子里依旧人来人往,但却并不嘈杂,柔声细语的寒暄,慢慢闲聊,在浓浓的开封调中我分明的感受到了开封人那种带着丝丝江南味的松弛感。许久以来那个课本里开封,那个心中久久未息的大宋,也慢慢生动、丰富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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