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让我和哥哥跟她去摘棉花,我们是不愿意的。上了6天课才有1天休息(当年周末是单休),跟小伙伴们早都约好出去玩了,我们怎么能愿意呢。母亲就不停地讲我们,一会儿说如果我们不去摘,棉花就被人家偷了;一会儿说就半天功夫,不影响你们玩;一会儿说某某人家孩子都跟妈妈去摘棉花了……
没办法,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跟母亲去了3里地外的棉花田。
果然有好多家孩子在那边摘棉花,我们也找不到理由消极怠工了。赶紧把布兜挂到胸前,走到了棉花丛中。
刚准备摘,就遭遇了“下马威”,那坚硬如针的棉枝在我脸上划了一道伤痕。听到我的喊叫,母亲过来一看,用唾沫抹了一下我的伤口,又教我如何在棉花杆中穿行,“棉花杆比你人都高,怎么会划到你的呢”,母亲对我刚干活就“挂彩”颇有些意见。刚想回嘴说我也不想来摘棉花,想想还是没好意思讲出来,一起摘棉花的哥哥不就没受伤吗。
长在棉桃里的棉花有些非常讨喜,手轻轻一拈,就抓了出来,好像我去叫小伙伴出来玩,对方早就准备好了似的。有些棉花就有点讨厌了,非要扒开棉桃,四个手指一起用力,费好大的劲,才能摘下来,就好像你去叫醒一个睡懒觉的人一样。有的棉花很可怜,身上有一条或几条尚在蠕动的白里透粉的小虫子,看着还有点害怕呢。赶紧掸掉虫子,迅速地扔到胸前的布兜里。脱手的那一刻,倒感觉自己是个牙医在给病人牙齿捉虫呢。
有的棉花蓬勃得很旺盛,几乎就要跳出棉桃的束缚,宛如一个如花似玉又青春奔放的大姑娘,看着就十分可亲。有的棉花仿佛穿着一身白色的铠甲,表面都是光滑的,静悄悄地躲在红褐色的棉桃里,仿佛在跟我们躲猫猫,任凭你怎么叫它,它都装着没听见。有的棉花沾上了被太阳晒碎的落叶,有大有小,有长有短,就像小狗从草丛中钻出来身上沾满了碎草一样,要轻轻地拈才能拈干净。
不一会儿,胸前的布兜装满了,变重了,蹒跚着前进时就像足月的孕妇走路那样艰难。实在装不下了,就跑到田头,把布兜里的棉花倒到了蛇皮袋里。倒完再往棉花田走去时,就像孙悟空翻筋斗一样轻松。来往好几趟,摘了几垄棉花田,蛇皮袋也装满了。
我们来来往往地走,太阳也没闲着,它从我们的头顶上走到了我们的肩膀上,走到了我们的屁股上,马上就快要像一个醉汉一样摇摇晃晃地往地上倒了。
能摘的棉花都被我们摘完了,那些棉桃还紧闭着的只有留着下次再来摘。母亲挑着,我和哥哥抬着,一路小跑着往棉花收购站奔去。再迟一会儿,人家就要下班了。
棉花卖了十几块钱,母亲大方地对我们说:“走,我们去边上的供销社,给你们一人买一件棉毛衫!”
拿着崭新的棉毛衫,贪婪地嗅着上面的新衣服味,心里就在对地里还未开的棉花们说:“你们快快开花吧,我们还想要一双新鞋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