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向东流

1，

迎接巴河的到来

两岸的青山学会了自觉

让出顺畅的道路

在陡坡处，铺好翘首以盼的卵石

枫杨伸出欢迎的绿荫

牵牛花吹起高兴的喇叭

蜜蜂亲吻花蕊，蝴蝶手舞足蹈

白鹭划过青山的臂弯，落进浅滩

寻找美味的早餐。水牛踩着露珠的晨曦

到河里饮水，欢快地洗浴。

2，

学会拐弯的河流，在深水码头

倒映着商铺林立的小镇

小镇上的商人，借助水运的便利

把三汇的醋，水泥，石灰，陶器

用货船运到这里，聚集场镇的人气

经得起女人掐算的日子

阳光明媚，背桶衣服下河

在河岸光滑的石板上，洗衣

看到货船逆流而上的桅杆

她的小曲，飘在欢快的河面上

3，

为了磨炼人们的意志

河流拒绝了一味地平铺直叙

在武滩，四惊滩，宝陵贯

布置了险滩的关口

能驾货船经过这些关口的驾长

都怀揣大胆，摸透浪涛的脾气

能让货运的旅途，一帆风顺

我的幺爷，就是这样出色的驾长

坐在他的船上，就算有惊涛拍船

也毫无风险，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

4，

河流也有发怒的时候

暴涨的河水，发出惊人的怒吼

在滚水坝，它掀翻过通过平桥的大巴车

造成十多人遇难的事故

在通关子，也打沉过正在收网的小渔舟

夺去了不谙水性的渔民，年轻的生命

村里的天祥老人

就遭受过两个儿子命陨大河的悲剧

二十多年过去

他的心，到现在，还很痛

5，

靠水吃水

我的祖父，披着两条麻网的暮色

来到河里，划动渔舟

家门口的通关子，水有点急躁

他把船划到舒缓的凉山背

撒网，顺便用竹篙敲打水面

受到惊吓的鱼，会到处乱跑

被守候多时的鱼网缠住

祖父用这种简单的捕捞方式

稍许缝补了一下，贫穷的漏洞

6，

我的父亲，接过祖父递过来的渔网

农闲的时候，他也闲不下来

要织网，磨弓钩，打黄油

他用坐着不动的方式，来提高劳动的效率

水落石出的冬天

装好渔网的船，顺流而下

他的吃住，都在狭窄的船上

他用修长的毛竹片，伸进石缝里

把猫冬的鱼赶出来，等鱼自己往网上撞

他一个人经受雨打风吹，来温暖一家的苦日子

7，

河水缓缓流淌，繁茂了岸边的青草

童年的鞭子，赶着奔跑的水牛

在河边放牛，割草，嬉戏

把蝉鸣的闷热泡进清凉的河水里

暑假的时候，学会挖蚯蚓，做几盆小食钓

跟父亲一起，把它放进河里

夜深的时候，会起来收小食钓

体会到生活的辛苦

我也愿意和父亲并肩站在一起

用自己弱小的肩膀，撑起生活的大厦

8，

下游的九节滩水电站，改变了大河风急浪高的旧脾气

让河流心平静气，吻着青山的脚背

悄无声息地向东流去

公路上飞驰的汽车，淘汰了依靠人力的货船

需要休养生息的渔业

把渔舟推到十年禁捕的岸上

我坐在岸边，洗脸，洗手

指缝间流淌的时光，会带走一切，包括我们的伤痛

同时，也会带来新的气象

不远处的游船，已经拉响了出发的汽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