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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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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过二郎山道班
一九九二年深秋。二郎山和我们并肩站立
雪,雪已经厚厚地铺过来
激动着我的眼,满视野晶莹剔透
心脏和雪,一起覆盖二郎山的高度
从下午三点到凌晨三点,从康定回成都
归程的箭矢忽然跌落,二郎山的雪
用车内婴儿的啼哭撕裂夜并冻痛了我们
女友在雪地里,体温渗透夜雪
她蹲下的的声音还在我记忆的河里流淌
而那时,我就蹲在她身后,双手
环抱着她的腰身,我真怕她着凉。前面
一对藏胞情人的前面,是二郎山万丈深渊
那一刻,我们站立起来,想看到二郎山
那棵被雷打击过的残树。车上马达使劲呜咽着
山上连山下,车灯像蜿蜒的火龙
前车,后车,以及赶紧走下车哆嗦着的男女人影
他们在山道不同的方位,站立或者蹲下
把体温还给大地,浸入雪。这时,我看见
刺眼的二郎山道班。冰天雪地里的二郎山道班
明晃晃地跃入我们眼帘
翻开我内心尘封的旧事,道班工人或者道班
他们的骨头碎石一样在公路上咕咕作响
道班,像一尊佛,扯痛我们:刹那间痉挛
车过二郎山,这是第三次
或者第四次,道班并未引起人们注意
比起二郎山圣洁的景致,道班最多是一块雪
偶然发出的轻轻呼吸。听说二郎山要建隧道
腹已被掏空。我的一生会再来么,尤其像这样的夜晚
堵车,在人生的路上。道班
仿佛一位矜持的哲人,再度告诉我:二郎山永恒的高度
而我们,二十世纪最后的情人
怎样幻化成你佛座边那两根电线杆,用沉默
怀念一个时代的废墟。黝黑的面庞
习惯于丰茂的树干,再互相望一望,然后
一动不动。不在意脚下的路,自何方来
又引向何处,执着地高擎生命的长线
背靠雪:你此生中的二郎山道班,在高原之巅
1992.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