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里，那印度香的毒

失落里，那印度香的毒

文 | 履坎

失落常常是这样：看到前任的信物，会蹙眉，叹息，再多看几眼藏进想念里，下雨的夜里点一根印度香有些伤感地抚摸；还可以是，即使繁花满径，仍然悲伤得抑制不住要去流泪……因为思念又一次在心头荡起。

他们在大学时相恋，在春天里相遇，最好的青春纪念当然是来一场美丽的初恋，再在海誓山盟下送对方一个有意义的礼物，作为爱情的见证。

隔壁办公室的女孩每次过来找她男朋友的时候，胸前那块玉佩总是让夏沫很失落……那时的天空总是很阴暗。夏沫是刚刚毕业来这家医院上班的，每每看到那块藏在抽屉里的玉佩，她有些黯然，五个月前她与大学的初恋男友分手了，刚刚又听到了有同学在朋友圈晒出了初恋男友结婚的照片，五年的“同桌之恋”，是在“天空总是很蓝”下发生的，玉佩也是殷初在“天空很蓝”时许愿后送给她当信物的。那时，他们无忧无虑，纯洁地爱着，樱花开了，每一瓣都是爱，而且没有私心杂念地香着。可是，毕业前夕，他们有了矛盾与争执：妈妈要女儿回北京，因为家乡关系多，以后事业拓展就比较有保障；男主角殷初却要她留在武汉，有家大医院早就想签了他……就这样，一时谁都说服不了谁，谁也都妥协不了。

爱情的瓶颈第一次真正考验着两颗曾经单纯而快乐的心。虽然他们后来都说“我们不应该是彼此的枷锁，而应该是彼此的‘玉’。”可转念一想，是不是彼此不够相爱，才没有谁能为谁放弃？他们开始情绪化地认为是在找借口离开自己，毕业后的去向只是一个漂亮的托词……

毕业就意味失恋，也许自己也逃不了这一宿命，在母亲的强势下，夏沫只好背起一袋袋的记忆以及那块玉佩，无限留恋地上了父母从千里之外开来接她的私家车。原来她的父母为了让女儿能坚定“回家的心”，特地从北京轮流驾车到武汉，她真的无法拒绝父母的良苦用心。

其实，她祈望着在自己上车的那一刻，看到男朋友飞奔过来，挡住她家的车，然后打动父母的铁石心肠，可是，他一直没有出现。前一天夏沫在最后与他通话时，曾故意透露过这个情报。她心里一直对自己说，只要男友再坚持一下他的坚持，她的坚持就可能全盘瓦解，可是，他太尊重她的坚持了。

不死心，摇下车窗再回头再看看，一路上都是提着行囊逶迤送别的人群，独独缺席一个他。那个为了她学会正确发出性感卷舌音的武汉男孩，那个喜欢在木棉树下陪自己散步的男孩，在秋天的木棉树下，偶尔有落叶与玉佩齐飞，刹那的干扰与犹豫，曾为他们爱情的平添过无数的情趣。

回想大二的上学期，那个春天，那个生日，夏沫真的很幸福：先是收到妈妈通过快递订送的鲜花与蛋糕，快递员刚走不到一分钟，同学殷初就捧着鲜花进来了。“你怎么知道？”夏沫一脸惊喜。殷初笑着，答非所问：“生日快乐！”后来，他才告诉女友，自己暗恋她多时，却没有机会表达，后来他就研究她微信上的四个数字“0318”，并断定那一定是她的生日，就这样冒险买花送了上楼。“万一猜错了呢？”在一个月色朦胧的晚上，夏沫嘴里咬着一根青草问他，他说：“我愿意冒这个险。我喜欢破釜沉舟的爱情。”那铮铮豪言犹在耳旁。

另一个天空很蓝的午后，他们如约散步在校园的木棉树荫下，殷初揶揄了很久才从兜里掏出了那块刻有她属相的玉佩，并在彼此的海誓山盟下亲手戴在了她的脖子上。他们没有太多的海誓山盟，他们只约定一个考验，那就是大学期间，不吃禁果，可以吻到燃烧抱到发抖，就是不可以去采摘哪个诱人的苹果！当今社会，诱惑很多，爱太容易，可是，他们愿意承受这个古典的考验，去品尝古代才子佳人才有的相思苦，是的，如今很少有相思的奢侈，因为大家都在挥掷爱情快餐，大家都经不起等待……而他们要古典的爱情，他们要自己的爱情如胸前的玉佩般纯粹纯洁。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父母下岗没有钱交学费的男孩为了给她买这块玉佩，居然偷偷地卖过一次血，可是，关键的时候为什么不出来挽留呢？他那所谓破釜沉舟的爱情呢？

回家的路上，夏沫的心里不断这样问着。越想越气，也渐渐“想通了”，于是，她摘下了玉佩，藏在抽屉里，换了发型，换了手机号，废了旧博客……立即上班，自我疗伤，后来就看到有同学在朋友圈晒了殷初的结婚照……可是，每当看到有人胸前的玉佩时，看到有人从木棉树下走过时，她才发现自己的痴心根本就没能将记忆的花草“葬”干净，更不用说“想通了”。

她越来越想他，可是，如果自己不主动联系他的话，他是不知道自己新的电话的。她是个习惯被动而骄傲的女孩，她的成长路上，只有别人等她，没有见过自己找人的时候。现在，她有强烈愿望想改变这一角色定位，可是，又真的拿不出勇气。

她是这样绝望地想遥远的爱，他！等不到的他！

她抚摸着那块藏进抽屉里的玉佩，在博客里的纸条说：你只是我爱的风景，远远的，然后看到泪水滑过我的脸，才知道皱纹成壑，看你到我老去……只能看，低头想。而抱不住你，你是神，神是不在身边与床头的。还好我一直在等，而你还在那里让人思念。

甚至更残酷的是咫尺天涯的想：你是树，我是树下的无名草，树是不会弯腰去迁就一棵不开花的小草的。草说，你安好、安心就可以；你就是那纯洁的玉，对我；你是我的天上，我仰望你，非常舒服幸福；不要担心我的伤心。

素手轻轻抚摸着玉佩，印度香的香薰似幽幽迷雾，弥漫在夏沫眼前。她拒绝了一次又一次的相亲，千百次地抚摸着那块玉佩惆怅、神伤，多少花开花落，无数的情爱悲欢，次第在玉佩周围漂浮。信物依然承载着昔日的海誓山盟，依然闪烁曾经的光辉。思念中的人儿已然结婚，她一次次中了情的伤和爱的毒，石碎木枯，云散风衰，只有无尽的相思和想念，在恍若隔世的许诺里纯粹如玉。那些千里相思的回顾，都化作腮边的缕缕清泪，刻进了玉佩的纹饰里。那些牵魂萦梦的想念，如何也没能随着印度香的残烬一起灰飞烟灭。（2262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