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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泽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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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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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瓦砖山守桔子的时光

暮色一点点浸透瓦砖山的天空,我和二表姐踩着满地碎金往瓦砖山上走,露水还未凝结,草叶在晚风里轻轻摇晃。远处传来几声归鸟的啼鸣,那声音婉转悠扬,为即将到来的夜晚拉开幕布。路边不知名的野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混合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深呼吸。二表姐忽然停下脚步,在空地上拉开架势,一个利落的弓步冲拳,惊得草丛里的蚂蚱扑棱棱乱飞。“看好了,这叫白鹤亮翅!” 她眉眼飞扬,教我把掌心推出去时要像推开清晨的雾。

守桔子的窝棚是用竹竿和谷草搭的,歪歪扭扭立在桔子林里。白天晒了一天的谷草,此刻还残留着阳光的暖意,干草香混着泥土的气息,在暮色里愈发浓郁。二表姐把马灯挂在窝棚的横梁上,昏黄的光里,谷草层层叠叠的纹理被勾勒得清晰可见。马灯的火焰轻轻摇曳,在窝棚的墙壁上投射出晃动的影子。她有时会借着马灯的光晕,演示侧踢的发力技巧,踢起的谷草碎屑在光影里翻飞,像被惊起的金色蝴蝶。

夜幕完全降临后,瓦砖山换上了另一副模样。桔子树的轮廓在月光下变得模糊。熟透的桔子泛着幽幽的光泽,像藏在枝叶间的小灯笼,在微风中若隐若现。二表姐递给我一把蒲扇,我们坐在窝棚前的石头上,一边驱赶蚊虫,一边竖着耳朵听四周的动静。山风掠过桔子林,叶子沙沙作响。偶尔有夜行动物穿过草丛,窸窸窣窣的声音会让我们同时紧张起来,屏住呼吸,眼睛紧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直到确定只是一场虚惊。此时,我的心才会慢慢平静下来,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待四周重归寂静,二表姐又会教我扎马步,说这样既能防身,也能在守夜时保持警醒。月光洒在我们身上,给身影镀上一层银边,远处的桔子树仿佛成了默默的观众。

月光最盛的时候,二表姐会讲起守桔子林的旧事。她说以前的守夜人会在窝棚旁点起艾草,烟圈袅袅升起,既能驱蚊,也能给晚归的人指明方向。想象着那画面,仿佛能看到一缕缕青烟在夜色中缓缓飘散,像一条条轻柔的丝带。她还说老辈人相信,桔子树在夜里会悄悄说话,那些沙沙声就是它们的私语。我睁大眼睛望着黑黢黢的桔子林,试图分辨出树与树之间的 “对话”,耳朵竖得高高的,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声音。二表姐看着我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那清脆的笑声惊飞了树枝上的夜鸟,扑棱棱的振翅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打破了夜的宁静。笑完后,她又开始教我武术口诀,声音在山埂上回荡,和着桔子林的沙沙声,竟也十分和谐。

守夜的时光总是漫长又充满惊喜。有次一场突如其来的夜雨打破了平静,雨滴砸在谷草上发出 “簌簌” 的轻响,谷草吸饱了雨水,散发出更浓郁的草香。那香气中还夹杂着一丝潮湿的味道,弥漫在整个窝棚里。我和二表姐挤在窝棚里,听着雨声,数着马灯在谷草墙上跳动的光斑。雨滴滴答答,像是在演奏一首独特的乐曲,光斑随着马灯的晃动忽明忽暗,变幻莫测。雨停后,月光重新洒落,桔子叶上的水珠闪着银光。我们小心翼翼地走出窝棚,生怕惊扰了这份美好,伸手轻轻触碰那些水珠,清凉的感觉从指尖传来。二表姐趁着地面湿润,在空地上演练起醉拳,跌跌撞撞的步伐却暗含章法,溅起的水花在月光下闪烁,如同她眼里的光芒。

还有些夜晚,我们会把白天摘的桔子放在石头上,就着月光剥开。汁水在月光下泛着晶莹的光,酸甜的味道混着夜风,瞬间驱散了困意。剥开桔子的那一刻,清新的果香扑鼻而来,让人垂涎欲滴。放入口中,果肉鲜嫩多汁,酸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让人回味无穷。吃完桔子,二表姐会把桔子皮攒起来,说晒干后可以泡水,也可以用来熏屋子。她还会给我讲桔子皮的各种妙用,比如可以用来做香料,放在衣柜里能驱虫;也可以用来泡茶,有提神醒脑的功效。有时说着说着,她又会起身比划几个武术动作,桔子皮被当作暗器,在夜色里划出优美的弧线。

如今,瓦砖山的桔子树依然在每个夜晚默默生长,而那些和二表姐守夜的时光,早已化作记忆里最温暖的篇章。每当夜幕降临,我总会想起那座用竹竿和谷草搭成的窝棚,想起马灯下晃动的身影,想起在月光里分享的桔子,更想起二表姐教我武术时那充满力量与活力的模样。那些夜晚,像被月光浸泡过的梦,永远留在了瓦砖山的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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