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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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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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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羽”计划+《假笑》+乌程

                                                          《假笑》

我对着手机群发怔。团建照里,我缩在同事中间,嘴角扬起的弧度精准得像用圆规画的,这道僵硬,没有生机的笑容,不知何时成了脸上的一道疤。

我从小就喜欢笑,因为每当我笑起来,脸颊上的小酒窝就会深深的陷进去,所有人都会夸我笑得好看,我到现在还能回忆起,小时候的笑,天真无邪,又有活力。

一直到父亲离开的那个深秋,一切都变了,母亲脸上没有了笑容,家里死气沉沉的,我也不敢再把我的酒窝露出来了。某天在学校,我听到别的孩子嘲笑我是没有爸爸的孩子,我立刻炸了毛,和对方扭打起来,班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保温杯的热气糊住她的眼镜:“陈树,你妈妈天天在医院值夜班,你得学会让她省心呀。”班主任将我在学校打人的事告诉了母亲,那天晚上母亲抱着我痛哭,不停地喊着“小树啊,妈妈求求你了,你一定要做个懂事的好孩子啊,妈妈求求你了。”我站在那任由母亲抱着我,一动不动,那天的场景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从那以后,我立志要做一个懂事的孩子,我对着洗手间的镜子反复扯着嘴巴,直到镜中人的表情最像电视里的“懂事孩子”。我想着,这样母亲回家看到我时,就会说:“我们小树真乖。”她身上的未散的消毒水味混着夜色,让我误以为,这样的笑,是能兑换母爱的货币。

后来这招成了我的生存本能:食堂阿姨多给的半勺糖醋排骨;老师在家长会上的一句“这孩子很努力”;就连楼梯间遇见张奶奶,扯动嘴角的瞬间,也能换来她塞来的糖。

大学毕业后我进了一个广告公司做销售,每次我出去谈客户,不管客户说什么,做什么,我始终保持着那个笑容,每次经理要求加班,拍着我肩膀说“年轻人要学会吃亏”的时候,我还是始终保持着那个笑容。一年后,总监在酒局上拍着我的背:“小陈啊,我看好你,你这微笑看着让人真舒服,比客户的合同还标准呐。”

我不知道我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前些日子我升职了,给母亲报喜的时候,看着母亲开心的样子,我想这应该是对的,可每当晚上睡不着想起阿林的时候,我又不确定了。

阿林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的好朋友,去年走了,跳楼自杀。大学毕业后他没选择跟我一样进公司,而是选择自己创业,可是毕竟是初出茅庐的小年轻,他因为听信一个投资人,贷了好多钱,结果发现被人骗了,所有钱都不翼而飞,他没有受住压力,就跳楼了。

阿林很讨厌我的笑,他总说我笑得像个机器人。阿林有次喝多了,突然戳我僵硬的脸颊:“你说,我们怎么都把自己活成了微信里的微笑表情包?”我笑着递纸巾,想起大学时他在出租屋里煮火锅,辣得鼻涕眼泪横流却笑出后槽牙的样子。那时候阿林说,笑容就该像火锅汤底般滚烫。可是社会这口大锅,早把我们的表情熬成了温吞的开水,连涟漪都不敢多泛。

后来公司来了个叫小夏的实习生,小姑娘很有意思,有一次我在工位上办公,小夏突然对着手机爆粗:“去他妈的甲方,第十版?让他自己改到秃头!”我抬头,清楚的看见,阳光从百叶窗漏进来,在她气鼓鼓的脸上切出细碎的光斑,睫毛投下的阴影在眼下颤动,鼻翼因愤怒微微发红。我盯着她扭曲却生动的脸出了神——原来人类的表情可以有这么多棱角,不必永远保持45度上扬的笑。

她发现我在看,慌忙朝我说:“抱歉,吓到你了?”我张了张嘴,习惯性的微笑刚要浮起,却又看见她正对着手机消息翻着白眼吐舌头。那一刻,好像某种坚硬的东西在胸腔里碎成齑粉。“没事,”我听见自己说,“其实我也想骂。”那是几年来,我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露出未经过滤的表情。

第二天小夏靠在工位上啃三明治,卫衣帽子歪在一边。“甲方爸爸说第十版OK,”她晃了晃手机,“但我在图层里埋了句“傻逼”,用放大镜才能看见。”我看着她抑制不住带有炫耀意味的嘴角,突然笑出声——这次的笑没有刻意的扯动,也不标准,只是嘴角自然地上扬,带着点想吐槽又觉得很好笑的真实。

之后我慢慢变了,我依然会笑,只是不再对着镜子校准角度。部门聚餐时,同事讲笑话,我会跟着大笑,不再只是抿着嘴;和母亲视频,她问“吃得好不好”,我会举起碗里的泡面,随意地笑着说“加了两个蛋”;甚至在甲方会议室,当对方又提无理要求,我也能严肃的,不再那么讨好地说“这个方案可能需要再聊聊”

现在我时常感慨,社会真是个可恶的东西,会逼着我们学着假笑,但庆幸的是,我已经明白,真正的笑是从心里长出来的,像春天的草,带着泥土的腥味……

真实姓名:佘凯硕

联系地址:江苏省无锡市滨湖区蠡湖街道江南大学北区李园公寓

就读高校:江南大学            专业:社会工作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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