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故乡桃花渡那所中学院子里,木然地望着铁门外不断走过的男男女女,我的眼睛仍在寻觅,仿佛一个白色的幻影向我姗姗而来。
我的手里无力地捏着一张名片,那上面只是寥寥的几行字:白美荷,S市一院医生,电话:8688527.而这个号码此时却像一个魔杖,鞭打着我的灵魂,让它随着你一起飘向那无边的幽冥中去。
校园西楼有一间“隔离室”,那是为“非典”病人或疑似病人临时准备的。我从牡丹市回来后,曾在那间小屋呆过十五天。非常幸运,我却没被疫区的人感染。可没等我按下号码要把这消息告诉你时,你弟弟哽咽的声音却给了我致命的一击----一个人世间最纯洁的白衣天使飞走了,只把无限的惋惜和痛苦留给了认识你的每个人,美荷!
记得那也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4月20日,正是自考生们走上战场奋力拼搏的时候。我们中华大学作为一个考点,校园到处打着鼓励自考的横幅标语。校园一尘不染,花坛里各样鲜花异常娇艳,一幢幢漂亮的楼房像饱含智慧的哲人一样肃然而立,国旗也在微风中挥动着优雅的手臂……整个校园好像也沉浸在一种浓厚的学术氛围中。一大早,校门外就挤满了考生----有的兴奋地谈着什么;有的埋头读书,正在作最后的冲刺;有的正为一个难题急得抓耳挠腮,急匆匆地找人解答……门警严格地盘查进出人员,电门不时地放行着豪华的轿车……
虽然是星期天,我却起得很早,因为我今天重任在肩。白教授病了,他指名让我替他监考一场,这无疑给了我一个殊荣。一名中华大学作家班的普通学生,去监考有些比自己资历还深的墙外学子,多少有些优越感。
我兴奋地在校园踱着步,脖子上系着一条褐色领带,那是昨天我在清仓处理商店买的一条廉价领带,借此提一下虚荣心罢了。
8点钟,预备铃响了,考生们都急匆匆地寻找考场。
估摸考生们坐好后,监考老师们便陆续进入考场,三个一组。我随李、王二教授进入第七考场。刚至门口,我就瞥见了你,美荷!靠南窗第二桌的座位上,你像一朵刚出水的白荷一样,文静地坐在那里。窗台上摆着一盆开着红花的仙人球,你正习惯性地理着鬓角的卷发,面前放着几支钢笔。
当我异样的目光触到你的一瞬,我发觉你那饱含秋水的眼睛也正打量着我。目光相撞激发的能量有多大,我到现在也无从知道!只觉得久已尘封的心扉突然打开,清风自天而来,令人神清气爽,以至霎时我觉得满场的考生都是那样的亲切,那样的熟悉……
你的考风很好,只是全神贯注地答题。我不止一次地从你的面前经过,只见你的笔尖在从容地移动,一行行秀丽的小字娇憨可爱。我也曾借查对的机会反复地瞧你桌角的准考证,身份证,并牢牢地记住了那富有诗意的名字----白美荷!我究竟为什么这样关注你?难道你不是众多考生中的一员,铃声一响就会像蝴蝶一样飞去,永远消失得无影无踪吗?
说真的,我对你的考试内容一窍不通,因为这一考场全是白衣天使们。而奇怪的是,令我一向敬而远之的医生们,为什么今天都变得如此可爱?
两个半小时的考试很快便结束了。我回到宿舍,跟同学们打了声招呼,就魂不守舍地倒在床上,朦胧中到处都是你的影子:簇新的白色上衣,牛仔裤,脖子上系一条红纱巾,白皙的面庞如秋月一般皎洁……
我真不知道,何时还能与你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