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夜曲一陈其玉》
面试会议室的门在身后合上了,巧儿觉得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从一千公里的安徽淮南来到了泉州,背水一战,结果那DR官方面试官的微笑和“请等通知”的话一样冰冷。回酒店的公交车上,她看着窗外陌生的骑楼和榕树,前程这个词第一次觉得,让人鼻子发酸。
酒店大堂的一侧隐约传来了阵阵钢琴声,她循声走了过去,是个静谧的咖啡厅,厅角里的三角钢琴前坐着个男人。他穿着简单的蓝色衬衫,袖口随意挽着,弹的是一首从未听过、却让人莫名感到心静的曲子。琴声像轻柔的晚风,拂过了紧绷的神经。巧儿找了个最远的角落坐下,把脸埋进臂弯,眼泪终于忍不住无声地滚了下来。
路
夜色漫过酒店玻璃窗,
琴键冰凉,映不出方向,
简历折叠着,一千公里渴望。
终点却写着,请等候,无需回响。
你说路啊! 在音符休止后生长,
在以为, 山穷水尽的地方,
总有光,会接过漫天的彷徨,
陪一滴泪,走成星河浩荡。
后来我走过街角南音场,
录下老榕树,呼吸的绵长,
把红砖细雨,谱成代码一行行。
原来迷途,是岁月,暗中给的糖,
原来路啊!在无人知晓处联网,
陌生人的灯,借我当月亮,
那些慌张,终会变成台阶向上,
让我能够,与你同台把歌唱。
当我的旋律,终于敢轻轻绽放,
才听懂你指尖,当年的守望
不是带领,是相信种子有力量。
破土时,全世界都会鼓掌
此刻我按下,发送新音频的键,
像归还,一颗星给黑夜的臂弯,
这条路,从你琴凳连接到我的麦,
原来最动人的,是传递而非抵达。
不知过了多久,琴声停了,一杯温水轻轻放在她手边。
“坐这了这么久,这儿的冷气是有点偏足了,来喝点热的对身体会好些。”男人声音温和,然后在斜对面坐下,和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巧儿慌忙的用纸巾擦擦脸,羞窘得不好意思抬头。“对不起,我……我就是……”她语无伦次的说道。
“是来面试吗?”他笑了笑,并没追问她的失态,“好多年前,我也在这家酒店大厅坐着不知所措发过呆。不过我那时候真的很惨,回来的时候钱包不小心还被偷了。”
巧儿抬起头,他近四十左右的样子,眼神晶亮又深邃,宛如侵在水中的黑曜石,双眼里,盛满着春日暖阳般的笑意,没有探究,只有一种“我理解”的坦然。她慢慢卸下了心防,点点头。
“不顺吗?”“嗯。我准备准备了很久,感觉……这次全搞砸了。”她声音沉闷的连蚊子都听不见。
他没有说华丽空洞安慰人的话,只是指尖轻轻地在桌面上敲了敲,好像是在打着节拍一样。“想知道我刚弹的那首曲子叫什么吗?它叫《路》,这是我自己瞎写的。每一次觉得前方没路可走的时候,我就弹给自己听。”
于是他又重新走回了钢琴边,这一次弹的旋律更加轻快些,好像潺潺的溪水跳跃着绕过石头。弹完一段后,他回过头看着她说:“你看,这首曲子好听的那部分,往往会出现在我以为‘该结束了’的地方之后。生活很多时候也是这样的。”
那个晚上,他们没有聊的很多。但是巧儿知道这位大哥姓陈,是福建省一家科技品牌咨询机构的创始人,碰巧今天来酒店见客户。他听她磕磕巴巴说了些对专业的困惑,对未来的迷茫。他说的话不多,只是聆听时偶尔会插一句:“你这个想法非常有意思,可以更具体点的。”“泉州这种公司不少,但专业对懂英语要求会更高些,或许我可以帮你问问看。”
没有那种居高临下的指导,反而更像一个同样走过崎岖小路的同行者,随手之间为她拨开了眼前的那几根荆棘。他甚至用手机搜出几家可能有合适岗位的小公司,并把名字一一记在纸巾上推给她。“这个名单不保证一定有用,但你可以多看看,前方的路也就宽了。”
夜很深了,咖啡厅要打烊了。陈大哥站起身,把那张写着名字的纸巾折好递给了她。“现在回房间好好睡一觉吧!相信明天的太阳升起来后,泉州还是泉州,但你看它的眼光,已经很不一样了。”
巧儿紧紧握着手心的纸巾,第一次认真地笑了:“谢谢您,陈大哥。”
“不客气。加个微信,我也是来出差的,如果有机会再来泉州时,或许一起可以听听曲子。”他摆了摆手,身影融入丰泽酒店外沉沉的夜色。
三天后,巧儿坐在返程的高铁上,手机震动了一下,微信闪现了一个福建本地的陌生人发来的信息,还附着一首词曲《沁园春.清淮映月》:巧儿同学,我是陈大哥。朋友公司需一个实习生岗位,觉得你之前聊到的想法很契合,如有兴趣,可以打着这个联系人的电话号码。祝一切顺利!
窗外,八闽大地的丘陵正飞速后退。她想起那晚的琴声,想起了他说的“路,往往在以为结束之后才真正开始”。她按熄了屏幕,没有立刻的回复,只是把那个微信仔细的存好,名字是“泉州·陈大哥”。
或许,下一段旅程的起点,已经在看不见的地方,悄然亮起了新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