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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文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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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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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老棉袄

史文民

在我家衣柜里,珍藏着一件棉袄。棉袄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老款,墨绿色,立领,插肩,对襟。扣子是暗扣,每个扣子明处都订有一颗手工包扣。包扣所用的布料和棉袄布料一致,使棉袄整体颜色协调,又有立体感,起到了很好的装饰作用。

棉袄的布料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流行的线缇布料。布料表面平整,纹理清晰,有些粗厚,但很保暖;棉袄里儿是纯棉的粉色花布,很鲜艳,也很柔软。中间絮上一层松软的棉花,平铺直絮,轻盈饱满,经过手工沿着里儿和面儿的边缘密密缝,细细做,将棉花缝在了里面,再在前胸后背、袖子处用棉线串引,使棉袄面儿、里儿、棉花三者缝合在一起,起到固定作用。整件棉袄柔软舒适,温和保暖。

这是母亲亲手为我做的。那年冬天很冷,每个周末回家,母亲都会掀开我的衣襟,嘴里不停地说:“咋不多穿点?多冷啊!”又弯下腰捏捏裤子厚度,蹲下身子往下抻抻我的裤脚,再把裤脚掖进袜子里。小时候我长得快,隔三差五母亲都会这样弯下腰,使劲往下拽拽我的裤脚,恨不能让裤子和我的腿一样生长似的。

母亲不会织毛衣,知道那时候已经没人再穿家里做的棉袄了,但母亲仍然给我做了一件,在母亲看来,这也许是为我防寒保暖的最好的办法了。与以前不同的是,母亲将棉花减少了一半,不再像以前那样臃肿,最大限度地满足我爱美之心。回家时,母亲让我试穿,大小正好,但是因为款式缘故,肩部合适,腰身有些肥,适合外面穿件外套将其套紧。时过境迁,那时候,因为没人再穿棉袄了,也就没人再预备那样的外套了,就连商场也很难买到。但是,我还是高兴地收下了,作为母爱珍藏了起来。

母亲很久没做针线活了。那天,母亲看着我穿着棉袄,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不知道是在欣赏她的作品——棉袄,还是在欣赏她抚养成人的闺女——我。哪一样都是她的杰作,都令她骄傲,因为,我再也不是那个因为棉袄难看而宁愿挨冻的小姑娘了。我穿着棉袄夸张地在母亲面前转了两圈,惹得母亲咯咯地笑,似乎连老屋的窗棂都在笑,屋里暖暖的。

记得小时候,母亲不分昼夜,挨个为我们姐弟五个做棉袄,我总喜欢坐在一旁看着听着。看母亲的手捏着针,胳膊优雅地扬起又落下,听母亲手到之处发出的各种声响。最悦耳的,是棉线被母亲从棉袄里抽出时,发出的噗噗声,空灵悠扬,像一曲柔和的古筝曲。母亲的手带着棉线上下翻飞,像在拨弄着一串串音符,悠扬的乐曲便从棉袄中流淌出来;最动听的是,母亲将线的一头穿进针孔,另一头从缠线板上抻出。缠线板在土炕上翻着跟头,有节奏地发出“啪嗒啪嗒”声,声音清脆通透,像母亲为我们唱着童年的歌谣;最温馨的是,母亲用顶针顶住针尾时发出的轻微的脆响,“咔哒咔哒”,那是母亲在轻声叮咛,是母爱在轻轻吟唱……母亲将爱,将幸福与快乐都缝进了棉袄里,让我们姐弟五个有了抵御严寒的勇气,战胜寒冬的信心。

母亲曾担忧又嗔怪地对我说:“你连件棉袄都不会做,看你长大了嫁了人怎么办?”每次听母亲的话,我也有几分担忧,但,那可能是我这辈子时间最短的担忧,一转身就抛到九霄云外了,母亲总会宠溺地看着我笑笑。几年过去了,五颜六色的毛衣,各种款式的羽绒服填满了大街小巷,人们将棉袄束之高阁,我也告别了棉袄穿上了羽绒服。母亲看着我们穿着羽绒服,心服口服“嗯,是比棉袄好看”。母亲放下了针线,她也脱下了棉袄换上了羽绒服。有一天,母亲打开柜子,拿出里面拆洗干净的棉袄布面,抚摸着,似乎在犹豫着思量着,像要做出一个重大决定。当我再次回家时,母亲便将这件老式棉袄送给了我。虽然我一直没穿,但我一直像宝贝一样珍藏着,几次搬家我都没舍得丢掉,看见她就像看见了母亲,听到了母亲的叮咛,看到了母亲带着老花镜为我缝制棉袄的样子。

母亲老了,眼睛混浊了,站着都有些打晃,看着让人心疼。母亲眩晕时扶着门框的样子一直都出现在我的梦里,絮满了母爱的棉袄也依然温暖着每一个冬季,尽管母亲已经离开了我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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