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怀军
我不是给核桃做广告,也不是写关于核桃的说明文,我只是随心随性地写写我与核桃的一些故事。
核桃树最美的季节是盛夏。高大的树干,光洁的枝桠,阔叶,巨伞,浓荫。大约玉米灌浆前后,满树的青皮核桃便开始逗弄我们这些青皮未褪的少年了。我们通常会选在中午时分,扰了知了的长嘶,攀上树杈,躲在树荫里,用自制的剜刀将青皮核桃从中间一分为二,然后半边半边地掏了吃。新鲜的核桃仁白白的、嫩嫩的、香香的。小孩贪吃,时常会吃坏肚子,不过并不改性,肚子好了还会再吃。剜核桃时,核桃的汁液会染黑了双手,还会溅到衣服上,在白色背心的前边留下斑驳的黑点。手上的黑色很难洗掉,要把手指放到砥石上磨。背心上的斑点,永远也洗不掉。好在我小时候的那些年月,孩子们偷吃青皮核桃是公开的秘密,大家都黑手黑衣服也没啥不好意思的。再说,很多开明的家长也是支持的,像我的剜刀便是父亲拿了木工的长钉,折弯了放在火塘里烧红,再搁在铁砧子上用斧头捶打而成的。也有淘气的孩子把铁钉弯好,用毛线或细绳绑在铁轨上,让火车碾压,光而且薄,这样的剜刀会引来无数小伙伴艳羡的目光。
后来渐渐长大了,便不再贪吃青皮的核桃。参加工作到了县城,每年的秋天,母亲都会给我带来核桃。新鲜白净的干核桃,个大皮薄。我知道,这些核桃全是母亲一个一个精心挑选的。想着母亲忙完了家务,去门前山垭上的核桃树下,用镰刀刮了地面的杂草,拖了长长的竹竿敲落满树带皮的核桃,然后弯着腰,一个个捡到背篓里背回家,在堂屋的角落堆放几天,便可以离皮了。秋阳明艳的日子,母亲再把离了皮的核桃倒在院场边的竹席上晾晒,而我,时常蹲在晒席边,大的里边挑大的,砸开了吃…… 这一幕幕儿时的场景,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让我打心底里觉得温暖。母亲每次带来核桃时都会捎一罐土蜂蜜,那是父亲赶在核桃成熟时取的。父亲饲养了十几桶蜜蜂,高高低低地横架在老家瓦屋的土墙外,蜂桶上搭了破旧的草席和油毡。空闲时父亲会站在蜂桶前,看着沸沸扬扬的景象,开心地笑。时不时还会拿起木制的拍板,迅速地打掉那些盘旋在蜂桶前想要伺机捕捉蜜蜂的胡蜂…… 核桃仁裹蜂蜜,现在的酒店里大概叫琥珀桃仁吧。前几年不知道这名字,只觉得这是家乡特有的吃法,新鲜的核桃仁蘸着新鲜的蜂蜜汁,整个人都是甜的。季节再深的时候,母亲又会带来山里的柿饼,大大的、软软的、甜甜的,撕开,夹上核桃仁,另是一番绝妙的风味。后来移民搬迁,母亲搬到小镇上,家里没了核桃树,即便如此,每年核桃成熟时,母亲都会记着在街上买了新鲜的给我带来。
不知从何时开始,超市里有了核桃粉、核桃奶、核桃糖…… 电视台打上了核桃制品的广告,网络上也有了销售。就连街头卖核桃的也改变了方式,最初是卖核桃果,后来改卖核桃仁了。说卖核桃仁实际也不准确,应该说是把核桃砸开了分了类的卖。搬把小凳子坐在街边,身边放了大袋的核桃,拿了榔头和砧木,边砸边卖,核桃壳、核桃仁、分心木,逐一地分开了装在小一些的口袋或竹篓里。核桃果12元一斤,核桃仁35元一斤,分心木10元一斤,核桃壳1元一斤。当时我很纳梦,分心木和核桃壳买了有啥用呢?想问也没好意思开口。后来百度,才知道这两样都可以用来泡水喝,竟是良药一剂。看来我从农村走向城市,核桃也在从农村走向城市。我一天天进步,核桃的加工和营销模式也在一天天升级。
像我们这些如核桃一般,根在农村,一步一步打拼出来,最终在城市落脚的男士,在网络上被称作凤凰男。可我明白,在我心里,无论何时何地,我永远都是家乡山野的那枚青核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