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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鲁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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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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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一个

最近又听说了一些老赵的事,那个赶着自行车在集上卖糖葫芦的老赵。

认识老赵时,我还在上小学,那个时候我有一些害怕他。他的糖葫芦插在一个饱经风霜的木桩子上,脏脏的,再加上他对路过的人都表现的过分热情,精瘦的脸透出一股子精明。在一个小孩子的眼里,这些让他那些粗糙的糖葫芦变得很是可疑。每次妈买了来,我都要问是那家大摊子的还是木桩子的。其实次数多了很好认,山楂火红,冰糖均匀饱满的是那家大摊子的。老赵的山楂有时不错,有时是干瘪褶皱的,冰糖也总是会化。而且,我常常能看到有人回来找他,说他的山楂都坏了,更有甚者是指着他的鼻子骂……都被老赵油嘴滑舌地糊弄过去了。那个时候,老赵在我眼中俨然是一个圆滑的奸商形象。

直到那天妈和我说:“哎,这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啊,那个卖冰糖葫芦的老赵是个病人。”我愣了,别说看出来了。老赵那张看着就很精明的脸,还有甚至比常人都充足的精气神,哪里像个病人。

可是老赵确实是个病人,每两天要去医院做一次透析。关于老赵的事,都是我妈跟我讲的,他何时得病不得而知。我只记得,我小学的时候他就是那个样子,赶着自行车在集市上叫卖。现在,我上了大学他还是如此。

每一个莱山大集他都会出现在进出口的一角,不厌其烦地向进进出出的人叫卖“来一个,来一个……”在知道了他的病时,我才开始注意到,他的脸色是有些蜡黄的,冬日里总是带着灰色的旧毛线帽和分指的毛线手套,忙得出了汗也不会摘下来。

没人在意这个老赵何时出现,何时离开……他与这个镇上的人最大的关联,就是那一声声“来一个”还有他的冰糖葫芦。老赵住在离镇子有一段距离的村里,春夏秋冬,风霜雨雪,他都骑着那辆自行车带着他的木桩子穿梭在集市和街巷。每每听到老赵的事我总会在脑海里想想着一个场景:数九寒冬,漫天下着雪,老赵在熹微之中费力地踩着他的自行车。天地尽白,只余老旧木桩上的一抹红。

时间在每个人生命里流淌,我从天真的孩子长成稳重的青年,才发现老旧木桩子上鲜活的岁月。三十岁的中年人会来买老赵的糖葫芦,他们吃着他的糖葫芦长大;六十岁的老年人也会来买老赵的糖葫芦,价廉而物朴,似是回到属于他们的岁月。

老赵应该不会想到他的木桩子在我眼中已经成为如此有文学美感的东西,他只是纯粹而不假思索地活着,多活一天就赚一天。他总是喜欢用自己的糖葫芦来换我家的花生。我妈问他能吃这些东西吗,他总是笑骂道“听医生的啥也不能吃,就能吃白菜叶子,我才不管呢,该吃吃。”那张有些蜡黄的瘦脸上俨然一副胜利者的潇洒。

高三那年的某个下午,妈妈来看我,带来了老赵的糖葫芦。冰糖模糊了山楂的褶皱,因为是老赵自己熬的糖稀没加别的东西,是老赵自己种的山楂,储存在自家地窖……我大口吃着冰糖葫芦,甜,酸涩,坚硬……好像吃下了镇痛剂。吃过夹着格式花样馅料的冰糖葫芦,都比老赵做的好吃,可是一些时候,还是会很想念老赵的冰糖葫芦。

苦难不是老赵人生故事的主题,他的自行车,木桩子,糖葫芦和叫卖才是。我想将老赵展现给他人,仅仅是让他被看到,有时“看到”本身就有意义。但我还是不自量力了,如过有机会,你可以去尝尝他的作品——冰糖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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