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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修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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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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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秸垛情结

黄豆已经跳出牢笼,不再接受呵护,干瘪的一身空皮囊无奈地张望着黄豆远去的方向,恰似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儿过完节日,一路蹦蹦跳跳哼着歌儿开启返城。

几天功夫,黄豆在几片地里成长的兄弟姐妹,被主家遗弃后,从四面八方涌来,围挤一起,由单成双,聚双成堆,摩肩接踵,报团取暖。这时的它们,或许已经互相倾诉了一些不要挂念孩儿的话,不远处聆听“老人言”的稚嫩黄豆未老先殇,泪眼婆娑。一堆黄豆互为鼓励互相安慰,场面顿时安静多了。

就这么几堆,它们,豆秸垛,就在我所在煤矿社区广场上孤零零地站立,全身布满了薄霜,像极了一位胡子花白迎风飘飘然的老矿工,静谧而沉稳。

已经好多年不见豆秸垛。与豆秸垛再次相逢,也是近几年的事。

车子离开社区,再往南走,就是广袤的阡陌田地。这样的矿区生活对我来说非常惬意,因为能通过庄稼长势知道农事,了解季节变化,与在城市居住不同,天天车水马龙,处处人群熙攘,脑子里确实淡化了季节的概念。

远远望去,收过大豆的湿润土地之上,稀稀落落有人迹有人影有人声,直起腰板交流的,弯腰捡拾黄豆棵子的,拾了一把就要放到包裹里存储的,一处挤满了人而另一处却无人问津……这便是我在老家农村经常见到的拾豆子的场景。一幅幅幼时画面在脑海过电影。

那时,手工收割豆子是农村的普遍现象。我父亲在肥城煤矿做工,母亲在莱芜老家的自留地里种植了一垄大豆,“草盛豆苗稀”,草长起来了,要拔草;枝叶蔫了,要浇水;虫子多了,要打药。母亲对这爿浸淫了汗水的豆地,格外上心,豆杆靑虚,豆叶黄澄,豆荚饱满,这情景都在母亲心里装着呢。尤其是收割豆子之后,母亲总会领着我和弟弟一遍遍地搜寻漏下的豆棵,捡拾落在地上的豆粒。母亲说,别光一个劲地直腰,弯腰一大会儿看得更清楚。最终瞪大眼睛找不到一粒豆子了,才由母亲“验收”通过,踏上回家的路。

当豆棵运到场院,我趁着中午放学去翻自己的豆棵,就那一霎,豆子噼里啪啦跳出壳的响声真叫人羡慕,冥冥之中那些“自由了,自由了”的呐喊至今印在脑海。

这些年的机器收割庄稼,确实节省了人力,但丢却的那些黄豆,尽管在机器后面呼喊的哑了嗓子,也没人理会,低头暗语,自言自语说着分携的话语已经有泪暗流,只盼着有一天煤矿那些热爱土地干过农事的人来捡拾。

有诗曰:风烟绿水青山国,篱落紫茄黄豆家。我想,绿水青山之间有烟雾缭绕,紫茄豆荚在篱笆墙内自由生长,确实有一种世外桃源的景致。远山如黛,近处草萌,一处陋室,一块豆荚地,吃着自己栽种的蔬菜瓜果,喝着自己凿井的清水,时不时端坐马扎遥望蓝天,看群鸟飞过,无近忧无远虑,估计只有那些隐士能体会。但他们对现实社会的豆秸垛已经牵挂放空,想起来也没有多大意思。

豆秸垛的主人来了,走近了我才发现,那满头白发已经和霜后的豆秸融为一体,相视而笑,谁也不知道彼此心里藏着啥嘴里嘟囔着啥。但主人满意的却是接地气的劳动的收获呢。“过去是捡了豆子卖,挣点油盐酱醋茶的钱,现在成了闲时的营生,打完这些豆子,一个冬天的豆浆用不完。”见我看豆秸垛旁边晒着的豆子出神,他对我说。

煤矿人也是农村人,先辈大都是农人,懂得农事耕种栽种,稀罕每一寸土地和它的果实,应是自然。我的邻居赵大哥,楼下的空地闲置多年无人过问,退休后的他看不得地闲着,他怕它越闲越懒,于是自己单衣作战,开锄挥汗,覆地翻天,开垦出一块菜地,白菜茄子豆角向日葵地瓜都拥挤在有限的地块,样样茁壮,想吃啥了就下楼拔一棵摘一只,天然无公害,吃着更放心。像赵大哥对这块地的感情,那些捡拾黄豆的矿山人,越是生活好了越是不忘去捡拾黄豆,大概也是基于对土地的爱恋吧。

又见豆秸垛,我在想:黄豆已找到回家的路,就让豆秸垛在社区广场停留一会儿:回忆青春,遥寄思念,畅想来年,也许会成为重生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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