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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耀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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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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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温泉

说起云南,就是一种人间天堂般的存在。这里不仅四季如春,是“动物王国”和“植物王国”,而且千年文脉流转,故事俯拾皆是,真可谓“天下谁人不识君”。作为云南人,我真心为自己的故乡感到骄傲。

其实,云南大地之下蕴藏着无尽的地热宝藏,有温泉涌流的地方,便是泡汤的好去处。而在昆明城郊的安宁市温泉镇(现已改为街道办事处),就有着被誉为“天下第一汤”的天然温泉。它犹如一颗经岁月雕琢的璀璨明珠,在山水间悠然流淌,人们习惯叫它“安宁温泉”。所以,说起安宁温泉,它就既是地名,又是那里温泉的统称。

安宁温泉当然我是熟悉的。早在昆明上高中时候,我就曾和同伴到这里游玩,后来又十余次到过温泉,或泡温泉,或游山水,或同学聚会,留下了太多美好的回忆。

实际上,从某种程度来说,整个安宁似乎就如昆明城区的后花园,安宁的温泉镇就相当于昆明市民度周末、泡温泉的休闲之地了。

安宁,是昆明所辖的一个县级市。从昆明城中心驱车向西三十余公里,就到安宁市区。刚进安宁市区,右手边立着一个硕大的牌坊。安宁到温泉的公路穿过这个牌坊,再往前走约七公里,就到了安宁温泉之所在。

一下车,你就能看到整个温泉镇周边树木葱茏,芳草萋萋,据说如今那里的森林覆盖率居然高达79.2%,足见其含氧量有多么丰富,真不愧是休闲旅居的好地方。

刚到温泉核心区,“天下第一汤”几个大字赫然出现在眼前。乍一看,就知道这几个字有着非常古老的“年纪”。据有关资料记载,千百年来,安宁温泉的九处出水口昼夜不息地涌出42℃-45℃之间的温泉水,涌流量竟达每日千余吨之多。这些温泉水富含重碳酸钙、镁、钾、氡等多种对人体有益的矿物质,可饮可浴,实乃世所罕见。

这安宁温泉,仿佛大地深情的拥抱,是自然馈赠的永恒温暖,更是流淌在云南血脉中最柔软的文化印记。相传安宁温泉发现于东汉。据当地火龙寺的碑文记载,公元56年东汉将领苏文达随马援将军南征交趾时,因士兵感染瘴气滞留云南。在安宁附近结识当地郡主阿树罗,二人常同游螳螂川。某日登龙山远眺,见凤山脚下白雾缭绕,由此发现了这汪温泉,也就是“碧玉泉”。

虽然这段传说的真实性仍需考证,但如今碧玉泉与附近石崖上的摩崖石刻,以及旁边的云涛禅寺连成一体,共同构成温泉镇独特的历史人文特征,则是不争的事实。多少文人墨客、达官显贵曾经来到这里,留下了许多赞誉的美好诗篇,这也让我萌发出了解安宁温泉历史的冲动。

最为著名的,当属明朝中期名士和诗人杨慎与安宁温泉的缘份。他曾考察全国许多温泉,但始终对安宁的“碧玉泉”赞口不绝,不仅亲笔手书“天下第一汤”,以匾悬于泉区门额,而且写下了“何如碧玉温泉水,绝胜华清礜石池。已挹金膏分沆瀣,更邀明月濯涟漪。”等称颂该泉的美妙诗句。他还在其《温泉诗》的《序》中称安宁温泉有“皓镜百尺,纤芥毕呈”等七大优点。概括起来,说的就是这处泉水水质清澈,天然形成池壁,能自动去除杂质而不留污垢,水温冷热适中,既适合泡茶,也适合用来烹饪。

而著名地理学家、旅行家徐霞客更是称安宁温泉为“余所见温泉,滇南最多,此水实为第一池,此处不可不浴”。明朝成化年间当地著名的政治家和文学家杨一清在他的《温泉游记》里也说:“温泉螳螂川胜景,天下驰誉,泉之微妙,不尽其说。”另据《元混一方舆览胜》“安宁州”条载:“云南诸郡,汤池17所,惟安宁州者最。石色如碧玉,水清可鉴毛发,虽骊山玉莲池远不及。”如此等等,这些对安宁温泉的褒扬并非溢美之词,实乃实事求是的评价。当然,他们的推崇,无疑也使安宁温泉更加名扬天下。

温泉以南,一道长约600米,高约20米的环云崖临路而立,崖壁上藤蔓垂拂,洞窟错落,很具喀斯特岩溶地貌的典型特征。那些外露的巨石表面,正好成为历代文人墨客留下石刻的最佳地点。其中明代题刻有6幅,清代后的题刻有160余幅,时间跨度达320多年。这些鳞次栉比的佳作,犹如一部镌刻在崖壁上的史书,生动描绘出安宁温泉“胜境名泉”的秀美风光。

这些摩崖石刻,堪称云南现存最完整、规模最大的石刻宝库。其中尤以明正德十六年(1521年)右副度御史巡抚云南的何孟春所题“听泉”为最早,但以杨慎所题的“不可不饮”最为著名。从这些石刻中,我们也可以看出安宁温泉千余年历史的地位和名气,难怪会成为第八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呢。

安宁温泉有温泉。

据说,安宁的温泉正是源自这种岩溶地貌的石灰岩壁。我们普通人自然不懂得那些深奥的渊源,只记得高中时初到安宁温泉,那时的泡汤条件极为简陋——不过是些简单隔开的石砌池子,价格却亲民得让人欢喜。尽管设施朴素,这里却是人潮涌动,每一方水池都蒸腾着欢声笑语。人们脸上洋溢的那种纯粹而满足的幸福,至今仍清晰地烙在我心底,难以忘怀。

后来,随着时代快速发展,安宁温泉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凭借这脉温润之水,各种风格的宾馆、酒店,设备完备的疗养院、培训中心等如雨后春笋般纷纷涌现。往来游人愈发多样,而享受温泉的方式,也自然而然地有了全身浸浴、半身浸浴、雨状浴和雾状浴等不同的选择。

人潮之中,有人钟情于大池的热闹暄腾,在水汽升腾间享受泡温泉的乐趣;也有人偏爱私室的静谧独处,在一方暖汤中安放自我。无论雅好如何,人们都能在安宁温泉中找到自己的释放出口。这或许也正是享受温泉的动人之处:它既容得下市井的欢腾,也安放得下个人的宁静。

螳螂川,这条发源于滇池的清流,一路蜿蜒而下,不仅滋养着安宁全境,更好像一条执意逆行的碧绿绸带,温柔穿行于温泉镇的心脉之间。它倔强地自南向北流淌,在中国河流中显得格外独特,最终成为孕育这片温泉灵韵的生命之源。

近年来,为回应人们追求更深泉趣、更近自然的心愿,安宁温泉镇的螳螂川两岸又悄然涌现出许多森林温泉,而且逐渐成为众多访客的心头所好。

所谓森林温泉,并非泉水直接涌自林间,而是将温泉水引至密林深处。商家在森林之中依势筑起大大小小的池子。客人浸浴其中,既能感受温泉的熨帖,又能吸取森林的清新,可谓是享受“森林浴”与“温泉浴”的双重滋养。这种新的泡温泉方式,着实体现出一种人在林中,水与山融的自然生态、和谐共生的意趣,难怪备受游人的青睐。

在安宁,我最心仪的莫过于金方森林温泉。自驾前往,驶过螳螂川大桥后向南一转,沿着山径蜿蜒而行。不过片刻,这处隐于苍翠绿树间的惬意之地,便悄然展现在眼前。

首先印入眼帘的是道路两旁的高大的梧桐树。绿树成荫的影映之下,仿佛让人一下子忘记此行的目的。

实际上,我们当然是来泡温泉的。我曾多次陪伴家人好友到这里泡温泉,每一次都深感的确是非比寻常的享受。那茂密的森林,有参天大树,也有灌木草丛;有鸟儿鸣叫,也有蝉儿唱歌,真是一片世外桃园般的景致。

最让我感兴趣的当然是那些温泉泡池。清晨醒来,只见森林中薄雾如纱,有一种朦朦胧胧的氤氲感。身着浴袍,悠然漫步于大小泡池之间,有如身在仙境,尘世烦忧顷刻消散,真是感觉无比舒畅与轻松。

放眼望去,只见林间散落着造型各异的泡池,宛若山间遗落的斑斓宝石。这里大大小小的泡池有37个之多,鲜花池、药池、牛奶池……种类繁多,令人目不暇接。此时,各个泡池的温泉刚刚换过,不仅温热度饱满,而且干净得一眼就可以透底,哪怕只是眼睛看着,都是一种非常美好的视觉享受。

这如画景致之中,随便进入哪个泡池,温泉水便能轻柔地将你身心包裹,皮肤都会瞬间感觉舒适无比。当你沉浸在森林中的露天温泉,仰卧于露天池中,望蓝天高远,白云舒卷,你就能体味到那种与天地融为一体的感觉。

为了让客人感受不同水温的妙处,管理方还会悉心调控各池温度,有时还会在不同的泡池中添加不同的中药品类,据说有不同的养生功能哩。或者有时也会放入不同种类颜色的花瓣,既浪漫又养眼。闭上眼睛,闻着花香,会有一种极致美妙的嗅觉感受。

夜晚人静的时候,如果你与自己的挚爱相约在森林温泉泡池中共浴。夜色如墨,万籁俱寂,只剩不知哪来的虫声蛙声轻轻入耳。你与她沉浸在温暖的泉水中,蒸汽朦胧如纱,缠绕着彼此相望的视线。水波轻漾,是她向你靠近时荡开的涟漪;星光零落,坠入她眼底成了不灭的柔情。哦,安宁的温泉,究竟浸入了多少爱意,多少温暖。

人生啊,有时顷刻便是永恒。温热的泉水是你们最好的温存见证。此时,也许她的一声轻笑,都能惊动水面的一片月光,更会扰动你内心的荡漾。你拥着她,一起望向天空,那从树林中透下的点点星光洒在你们的双肩上,温柔似水,柔若无骨。你轻轻为她捋开沾湿的鬓发,指尖触到的是比温泉水更烫的容颜......

是啊,这就是安宁温泉的魔力。在温泉浸润下,语言已经是非常苍白的陪衬。这一刻,山是证人,风是音乐,泉是媒介,你们在天地之间交换着无声的爱意。仿佛,这湾温泉池水早已融尽两颗相倾的心,紧紧地把你们贴在一起。柔和的泉水滑过肌肤不留下一丝痕迹,让你们尽享大自然的天地灵气。

哦,是的,温泉其实并不只是纯粹的温泉,泡温泉也不只是泡温泉。它是涤荡倦意的良方,更是情感静静流淌、彼此交融的场所。安宁的温泉不仅水质柔和,清澈如镜,而且无色无味,甘甜可口,真是不负“可饮可浴”名号的养生神泉。

这本身就是安宁温泉的特点之一。金方森林温泉如此,安宁的其他温泉亦是如此,只是其他森林温泉规模要小得多。比如云涛森林温泉依山而建,虽然只有十多个泡池,却错落有致,从山脚泡到山顶,非常宁静,私密性极好。在温软的泉水里没有滚烫的感觉,却能使人软绵绵地沉浸其间,我非常喜欢。

在云涛森林温泉,也许一整天下午你只要闭眼感受泉水的温度,再睁眼看看水波的模样,抬头看看阳光透过树林洒下的余波,就能把时光悄悄滑过。当然,或许也可以与家人或好友谈天说地,在此寻得另一味舒缓心灵的秘方,如此闲适,真可谓一举多得。

安宁温泉,其实并不只有温泉。

固然,安宁温泉镇是以碧玉泉著称于世的。但实际上碧玉泉附近的山川、植被本身就是最美的风景。我曾多次漫步于玉泉山脚下,这里依偎着螳螂川,与对岸的千年古刹——曹溪寺遥相对望。玉泉山植被茂密,山坡陡峭。我有几次特意去爬山,超小路走,坡度大,乱石较多,坑坑洼洼多,走起来就如钻进树丛一般,感觉非常吃力。但迎面凉爽的清风吹来,又让人心旷神怡,仿佛连思绪都被梳理得轻盈通透,所有倦意随风而散。

此外,从刚进金方森林温泉的路口左拐,路的尽头就到曹溪寺。对曹溪寺我并不陌生,早在我第一次到温泉时,就曾来过这里。它给我的印象,似乎几十年来始终不像一个寺庙,因为香火不旺,游客也不多。它也没有其他寺庙那么弘丽庄严,而是以古朴、典雅和宁静著称于世。只有院内的几株参天古树,让你知道它曾经的沧桑。

然而,你可别以为曹溪寺籍籍无名。它始建于唐朝,寺内有一块碑,上刻“虫二”两字,寓意风月无边,乃明朝最后一个皇帝崇祯的御笔。寺的两旁塑有18尊罗汉像,也让人非常有年代感。据说殿中每逢60年甲子中秋夜还会出现“漕溪印月室镜悬”的奇观,更使它声名远播。

特别是曹溪寺的红墙黄瓦,至今仍延续着唐宋年间的古朴风韵。晨钟暮鼓声中,古寺静静矗立,一砖一瓦都透着千年未散的禅意,仿佛时光在此凝固,只留下梵音低语与草木呼吸相互应和,特别有韵味。寺中明代所遗的《释伽牟尼应化事迹图》壁画,历经数百年仍能保持鲜艳的色彩,不得不让人叹服这真是个奇迹。

安宁温泉的动人之处,远不止于那暖雾袅袅的泉水。前人早有“冰壶濯玉”,“龙窟乘凉”,“春圃桃霞”,“晴江晚棹”,“烟堤听莺”,“山楼看雨”,“云岩御风”和“溪亭醉月”这温泉八景的说法。而凤山与龙山如两道翠屏环抱泉眼,层林叠翠,绿意流转:正是这幽深山林的无言守护,才让一草一木愈发温润鲜活,每一次呼吸都浸润着自然的芬芳。

我没爬过龙山,但去过几次凤山。其中一个原因可能是凤山入口离温泉核心区近的原因吧。凤山森林公园面积算不上很广,海拔高差也不大,所以爬上去也不会显得很吃力。你如果去登凤山,往往会遇到一些小孩,一家人边玩耍边爬山,大约半个小时就能轻松登顶。

我很喜欢登凤山,因为它坡度平缓,路面虽然一般,但也还行走无碍。爬山路上,沿途还有很多座椅供你休息。穿行于密林之间,只见树木摇曳如相迎,流云舒卷似待客,满目皆是深浅交叠的绿意,让人倍感神清气爽。

凤山的森林十分茂密,阳光仅能透过枝叶的缝隙,星星点点地映照在石阶上。风声过处,树叶轻轻摇动;整个森林宛如一个大氧吧,每一次呼吸,都好似饮下天地酿造的琼浆。一边往上爬,身心仿佛渐渐与这无边的绿林融为一体,更加恬静,安然。那种感觉,当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矣!

是啊,安宁温泉这个远离都市喧嚣的地方,何止是一个泡温泉的胜地。实际上,四季轮回,温泉恒暖。这里春可伴花浸浴,夏宜绿荫沐泉,秋来登高远眺后还能解乏涤尘,冬日天寒时也能温心暖身——这四季不变的温柔款待,或许才是这里终年人流不绝的最佳答案。

安宁温泉更是让人体味慢生活美好的地方,有一种能让时光停滞的魔力。在这里,你不用制定什么旅行攻略,只需遵循内心的指引,随性而行,就能发现处处都有惊喜。

今天的安宁温泉,厚重的历史底蕴与充满生机的时代气息交相辉映,完美诠释着这个小镇的独特魅力和“天人合一”的养生智慧。这一切,更映照出当今世人追求健康、回归自然的生活态度,又何尝不是令人无比欣慰的风景。

安宁温泉的暖流,真是欲说还休,时时萦绕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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