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勐海去,是我心头积存已久的念想。那热带雨林间的风物,那远近闻名的茶山,早已透过文字与图像,悄悄种在我心里,生了根。
恰逢秋日,天高云淡,正是西双版纳天气温和的好时节。我终于有机会踏上这片土地,走进它所所属的勐海。
阿翼是真靠得住,早早把我们的行程安排得妥帖周全。这就是朋友的情谊——不必多言,只要开口,他总能伸出双手,给你实实在在的温暖。
那天,我们从勐腊出发,乘车两个多小时,便到了勐海。
勐海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平展”。那坝子真像一个小小的盆地,四面环山,中间却坦荡开阔,一眼望去,就知道是个养人的地方,水土丰饶,物产充盈。
后来听一位当地朋友说起,“勐海”之名,在傣语中相传有“勇敢者居住的平坝”之意。这说法是否确凿虽难考证,但望着车窗外无垠的坝子,我却觉得再贴切不过——只有心胸如这般开阔的土地,才配得上如此称谓。
驾车师傅是本地人,很热情,一路为我们细数勐海的美食:香茅草烤鱼、菠萝饭、酸笋煮鸡、芭蕉叶裹鱼……一道道菜名飘进耳朵,仿佛让我们的味蕾也跟着颠簸了一路,又痒又馋。此时正是午饭时分,当他提到“勐海烤鸡”竟是省级非遗,好吃又不贵时,我们几个人几乎异口同声:“走,就吃烤鸡去!”
车子随即在路边一家小店门前停稳。还未下车,一股混合着炭火与香料的热烈香气已扑面而来。我们相视一笑,知道这趟勐海之行,将从这一顿有滋有味的烤鸡,正式开始了。
这是一栋二层的小楼,楼下立着几个硕大的烤炉,炭火正红,热气隐隐蒸腾。楼上陈设简单,只疏疏地摆着几张方桌,显得分外空旷。师傅笑着解释:“我们这儿夏天热,这样空敞着,通风透气,吃烧烤最适合。”
我们刚落座不久,便有小伙计过来招呼扫码点菜。同行的朋友是位点菜好手,随手几下,除必点的烤鸡,又添几样小菜,便说够了。这儿是先点单后上菜的规矩,我瞄一眼菜单,人均算下来还不到五十元,真是实惠。
眼看菜还没上来,我心里却不禁嘀咕:“这么点,够吃吗?”
待菜上齐,竟摆了满满一桌。那刚出炉的烤鸡香气最是霸道,直往鼻子里钻。鸡都不大,两只并在一个大盘里,油亮亮、金灿灿的,煞是诱人。我忍不住先撕下一块送进嘴里——只听“咔嚓”一声轻响,真是满口的脆生生。
“怎么样?”坐我对面的朋友笑着问,眼里带着期待。
“果真板扎!”我含糊地应和,一边感受着齿间的酥脆交响,一边朝他竖起大拇指,“这皮脆得,跟吃薯片一样!”
原来这勐海烤鸡的妙处,在于选用茶林间放养的茶花鸡,其肉质紧实;更在以果木炭火慢烤,逼出油脂,锁住汁水,故而成就了外皮焦酥、内里鲜嫩的口感。再蘸些傣家秘制的酱料,酸辣中透出回甘,更衬出鸡肉的一丝清甜。亲口尝到,方知往日所闻,名不虚传。
“来,趁热吃才有味道!”师傅最有发言权,热情地招呼大家,自己却先陶醉地深吸一口气,“在我们这儿,好吃的标准就是:听不见嚼皮的咔嚓声,那就不算及格!”
满桌的菜肴冒着热气,朋友们早已动筷。我们围坐在这简朴的小楼里,窗外的市声仿佛渐渐远去,只剩下满足的叹息。那一口脆嫩的烤鸡,不仅慰藉了辘辘饥肠,更将“勐海”这个地名,从此化作舌尖上真切而温暖的记忆。
那烤鸡的余韵还萦绕耳边,满桌的肉香尚未散去,才发觉大家只顾大快朵颐,竟忘了手边还静置着一壶茶水。
等唇齿间的浓烈滋味稍稍平复,口渴之感便悄然浮现。我起身为每位朋友斟上一盅,只见茶汤澄黄,热气袅袅。在寻常饭桌上,茶水总是理所当然的存在,谁也不会特别在意。然而,当我轻啜第一口时,却不由得怔住了——这茶,不一样。
它入口温润,滋味却分外饱满,像山间清泉滑过喉间,留下悠长的回甘。我的“茶龄”尚短,品鉴功夫也粗浅,只好带着几分不确定向朋友们求证:“你们尝尝,这茶是不是很特别?”
朋友们纷纷举杯。片刻静默后,桌上响起一片赞叹。点菜的大哥招手问来服务员,那个淳朴的小伙子腼腆一笑:“这就是我们勐海本地茶山上的茶,没什么名气的。”
没什么名气,却这般好喝!这句话,轻轻叩动了我的心。
其实我对勐海茶并非一无所知。在昆明,也曾在茶博会的展台前驻足,或在茶叶市场里听过茶商如数家珍——“老班章”“半坡老寨”这样的名号,早已如雷贯耳。可直到此刻,坐在勐海一家寻常烤鸡店里,喝着一杯“没什么名气”的本地茶,我才似乎开始触摸到这片土地的脉搏。
连路边小馆的茶都如此动人,那孕育它们的茶山,该是怎样一番光景?这个念头一旦泛起,便在心中漾开层层涟漪,再难平复。窗外,勐海的天空正蓝,而那一片未知的茶山,已在我心中酿出了第一缕清醇的茶香。
当地朋友说:“离县城很近的地方就有一座古茶山,等吃完饭,我带你们去看看!”
于是,午后我们便驱车前往贺开山。那山离勐混镇不远,约莫半小时光景,便到了山脚下的寨子贺开村。
由于是周末,村委会静悄悄的,等我们的人有事还未到。我们便在院里看展板,这才知道,这寨子里住着拉祜族、哈尼族和布朗族三个民族的乡亲。水稻、茶叶、云麻在这片土地上世代生长,滋养着这个山环水绕的小村落。
接待我们的是个拉祜族小伙子,姓“二”。他是村委会副主任,兼着村里公司的副总经理,我们便唤他“二总”。初听这称呼,心里不免觉得有些趣怪,后来才晓得,这是他们民族父子连名的传统。闲谈间得知,他原在昆明读过大学,是为建设家乡才回到这山村里来的。
二总抬手指向远方的村寨,向我们细数:“咱们这里的古茶树,就分布在曼迈、曼弄老寨、曼弄新村这三个寨子之间。”他说着,眼里闪着光,语气里透着由衷的骄傲:“这可是全国唯一入选‘美丽田园’的古茶村呢。”
他稍作停顿,让我们细细品味这份荣光,接着道:“人们都说我们这里是‘茶在林中,寨在茶园’——茶树与森林共生,村寨与茶园相融,分不清是人家住在茶林里,还是茶林长在了生活中。”
这番话,让我对那片苍翠的茶山愈发心向往之。车子沿着山路盘旋而上,我们在车里说笑着,窗外是连绵的绿意。不过一刻多钟,贺开古茶园便到了。推门下车的瞬间,一整片苍莽的绿意伴着清冽的茶香扑面而来,层层叠叠的茶山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涌到了眼前。
步入山门,左手边几株硕大的古茶树立刻攫住了视线——它们不算高大,枝干却如巨伞般伸展开来,遮出一片阴凉。其中一株生得格外遒劲,树形盘桓如放大的盆景,却又带着天然的磅礴气势。二总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这就是我们贺开山的茶王树,树龄约1400年了。”
我们围着它缓缓踱步,从不同角度端详这生命的奇迹。凝视着这片苍翠,它树干粗壮,树冠生得异常茂密规整,心中不由得肃然起敬。二总又细细道来:“它的茶叶内质丰富,茶汤饱满醇厚,香气清正,还带着淡淡的兰花香,是普洱茶中的极品。”
他接着告诉我们,这片古茶园是由布朗族先民亲手栽下,后由村民世代守护。“特别是这株茶王树,见证了茶园千年的风雨变迁,实在难得。”
顺着二总的指引,我们信步走进一个小广场。“这里是举办活动、宣传茶叶的地方。”广场边上立着一排小屋栏道,屋前每隔几步就摆着个小茶桌。一个小伙热情给我们倒茶,二总递着茶盅,笑道:“村里家家都有古茶树,不少还有自己的品牌。人们就在这儿摆开阵势做网络直播。特别是年轻人,坐在小茶桌前对着手机卖茶,生意都挺红火。”
绕过广场走到后方,眼前豁然开朗:连绵起伏的万亩古茶园毫无保留地铺展开来。整整一座山峦,从山腰至山顶,目之所及,皆是苍劲的古茶树。
在其他地方,遇见一株古茶树已觉珍贵。而这里,两百三十余万株古茶树依着山势起伏,汇成一片1.6万亩的绿色海洋,其连片面积之广,堪称国内之最。
这里的古茶树因年年采摘和精心管护,树并不高大,便于采茶,但树干却异常粗壮,盘根错节,透着岁月沉淀的力量。我俯身细看,茶树根部堆积着厚厚的落叶,它们自然腐烂,为茶树提供了天然的养分。
更引人注目的是,一些茶树根部附近能看到科研人员为它们设置的专用通气管。这是当地实施的古茶树根系设孔增氧措施,目的是保障茶树根系的健康呼吸,让每一棵古茶树都能处于最佳生长状态。
我们沿着茶山小径缓步前行,一棵棵茶树在天地间傲然耸立,枝条自由舒展。茶林间,并非只有茶树。高大的野板栗树、樟脑树、水冬瓜树、樱花树等共生林木错落其间,它们为茶树遮阴挡雨,也招引着有益的昆虫与鸟类;盘根虬枝的古茶树上,苔藓、藤蔓、寄生植物、“螃蟹脚”等多种生物安然生长,它们相依相生,彼此照应,织就了一张完整的生命之网。
茶林漫步时,还看到一群牛在其中休闲觅食,很是自得其乐的样子。这和谐的生态,源于村民们精心的呵护。二总说,近年来,大家自发在茶园中套种了十余万株各类树木。他们深信“有树的地方才有水,茶叶才能长得更好”。
穿行于此,我不禁思索:这里的古茶树树龄动辄数百上千年,其所在的整片茶园历经沧桑,为何能保存得如此完好,生机盎然?
年轻的二总觉得,这其中的缘由,三言两语实在说不清楚。但我想,这秘密,或许就写在这里的乡亲们望向茶山的目光里,藏在他们与山共生、与茶共老的日常里。他们将古茶树连同周边的森林植被一同完整保存,恪守着与这片土地的生命契约。
如今,这份朴素守护更与科学措施相结合——保护古茶树已被纳入村规民约,引导茶农采用生态种植,不打农药、不施化肥,奉行适度取用、不伤根本的采摘之道,并建立档案、挂牌管理。古老智慧与现代科学在此握手,共同成就着这片绿色的奇迹。
站在这古老茶园中,我恍然明白,先前那份震撼,并非只因其规模的宏大。它更源于一种跨越千年的生命接力,以及人与自然间那份早已融入日常的、和谐共生的深远智慧。
这日的天气时雨时晴,将本就温和的空气洗得愈发清凉。整座茶园仿佛知晓我们到来,在细雨浸润与微风轻拂中舒展着每一片茶叶,迎接着远方来客。
登上瞭望台时,山脚下还笼罩着一层薄雾。云雾如轻纱般缠绕着茶山,让人看不真切。远处的村舍、近处的茶林,都被这流动的雾气温柔包裹着。这般朦胧,反倒让古茶山平添了几分仙气。我们站在台上,也愰如置身云端。此刻,仿佛整片茶山都还在静谧中沉睡,等待着一阵清风将它唤醒。
不过片刻,山间的云雾竟悄然散去。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掀开了纱幔,整个贺开村的景致豁然展现,那层层叠叠的茶山、错落有致的屋舍,还有蜿蜒的小路,都尽收眼底,清新如洗。
二总笑着指向山脚:“你们看,连云雾都识趣,既欢迎你们到来,又特意为你们开窗呢。”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白墙与绿树相间处,依稀可见两个正在改造的村落。“那是我们正在推进的文旅融合项目。下次你们再来,贺开会更有看头。”
凭栏远眺,脚下是绵延的古茶林,眼前是焕发新生的古老村落。山风拂过,送来茶叶的清香,也送来了这份天地之大美与土地生生不息的脉动。此行,确实不虚。
等我们回到小广场,再次品味贺开茶那独特的香气时,仿佛连自己也融入这片成林成片的茶山之中了。
贺开的茶,与我品过的一些茶的秀气不同,也不似老班章那般霸气。它绵中带刚,初泡时微涩,但化得极快,而且回甘持久。茶汤初时有淡淡花香,慢慢转为清雅的兰香,连杯底都留着久久不散的余韵。这般别样的滋味,难怪有人只爱喝贺开茶,确实不无道理。
古茶林间弥漫的清香、充盈着负氧离子的清新空气,还有那汤质饱满、山野气韵强烈的古树茶,都让我们舍不得离开。然而时光匆匆,行程有限,终究要与它们道别。
此行虽短,贺开茶山的壮美、风光的秀丽,还有那位热爱家乡、年轻而干劲十足的“二总”,都已深印在我们心中。临别时,我们与这位拉祜兄弟约好:后会有期,来日再聚。
勐海茶的声名远扬,不只因它的历史与茶山,更因有一流的茶业企业在背后支撑。在别处逛茶山时,常听人说“毛料要送去勐海加工”。所以当朋友提议去参观当地最大茶企的博物馆时,我们自然满怀期待。
从贺开村返回县城,车径直驶入企业园区。一进大门,我便有些惊讶——这里俨然一个自成格局的小社会:地域开阔,厂区、生活区、办公区井然有序,透着大企业的气度。
而真正打动我的,是走进博物馆之后。漫步其间,时光仿佛在茶香中慢了下来。八十余载风雨掠过这片土地,这座茶厂的命运却始终与时代的脉搏、与这片茶山的呼吸紧紧相连。
我的心思始终萦绕着那个疑问:那些散落各山的初制茶叶,如何能蜕变为受人青睐的珍品,真正成为乡亲们改善生活的依托?博物馆墙上的专利证书静默如史,却给出了响亮的回答。原来,一片茶叶从山野到杯盏,需经历复杂的精制过程,包含筛分、风选、拣剔等多道工序,以求纯净品质,提升价值。这背后,是多少代茶人智慧的沉淀。
看着这家企业开发的众多产品,以及远销海内外的业绩,我仿佛看见了那坚持不懈的努力,如同澜沧江的涓流,正静静持续地滋养着这片土地和她的子孙。这或许就是勐海茶声名远扬的又一重深意:它不只源于古茶山的灵韵和历史的厚度,更源于这方厂房里不息流转的匠心,以及那份将万千茶农的期盼转化为美好生活的沉甸甸的情怀。
勐海县拥有约九十万亩茶园,茶产业是这里的支柱,更牵系着数十万乡亲的生计,真正是“因茶而兴,因茶而富”。然而,对于那些规模尚小的茶企,或是守着几片茶山的农户来说,想要创立自己的品牌,把好茶叶卖出更好的价钱,又该从哪里着手呢?
在勐海的茶叶市场里,一家专事茶叶包装的公司给了我很深的启示。店面不大,却摆满各式设计新颖的铁罐、纸盒与绵纸。最难得的是,他们情愿承接小到百来个包装的订单——这份“小而精”的执着,正是为有心创立品牌的小茶企和茶农,轻轻推开的一扇窗。
公司负责人是位精干的中年人,他告诉我,设备和设计理念都是从福建引进的。“市场在变,喝茶的人要的不仅是滋味,还有品味。我们得适应这多样化的需求。”
听他娓娓道来,我深以为然。这番精准把握市场脉搏的见识,让人感触良多——原来,品牌的种子,并非一定要落在宏大的蓝图里;它也可以从一只精心设计的茶罐开始,在一张印有茶农自己名号的绵纸中,悄悄发芽。
勐海被誉为“普洱茶第一大县”,其底气,正源于得天独厚的山水滋养。而这份自然的厚赠,也深深吸引着追寻茶之本源的目光——这或许正是云南省农业科学院茶叶研究所曾长久扎根于此的缘由。纵然如今其本部已迁往昆明,它最深情的守望,依然留在这片土地上。
我们走进研究所的基地,方才知晓,这里竟珍藏着一座全国面积最大、保存大叶茶树资源最多的种质大叶茶树资源圃。圃中一株株形态各异的茶树,安静地生长着,它们不是寻常的作物,而是一部部活着的、用生命写就的茶叶史书和基因宝库。
望着这片宁静的园圃,我仿佛看见一代代科研工作者默默耕耘的身影。正是他们年复一年的心血浇灌,为云南茶产业注入了坚实的科技内核,让这片绿叶,始终能焕发出支撑一方天地的蓬勃生机。
离开勐海那日,依旧是个午时。师傅说要带我们去尝一家特色菜,却补了一句:“他家的特色不在食材,全在厨师的手艺里。”
店面藏在县郊路旁,朴素得几乎会被错过。饭堂宽敞,却只摆着我们一桌客人。我正有些疑惑,师傅解释道:“等春茶开采时节,这里天天坐满,不预定还吃不上呢。”他说这儿价钱实在,掌勺厨师更有一双妙手,再寻常的菜,经他调理,总能生出不一样的滋味来。
我们随意点了三四样家常菜。上桌时看着平平无奇,谁知一筷接一筷,最后竟几乎盘底见光,唇齿间还留着意犹未尽的余香。这时我才信了师傅的话——果然是真本事。
哦,还有那壶茶。瞧着不起眼,入口却温润甘醇,竟不输那些名头响亮的茶品。临走时,我们都不约而同地将自己的杯子灌满,像是要把这份勐海独有的滋味,多带走一些。
原来,勐海茶的魅力,就藏在这寻常巷陌间,静默,却无处不在。
车轮缓缓启动,勐海的平坝、茶山与炊烟渐渐模糊,最终融为一片青色的记忆。
我摇下车窗,让秋风最后一次送来勐海的气息。忽然明白,这一程我们带走的,不只是一餐一饭的滋味、一景一物的剪影。我们带走的,是一个由茶编织而成的、活着的勐海——阿翼的默默安排是它的温厚底色,二总眼中的骄傲是它的悠长回甘,烤鸡的酥脆醇香是它热烈的初次邂逅,古茶树的龙鳞折痕是它千年的风霜筋骨……
这一切,如同散落在时光里的茶籽,已在我心中悄然生根。
勐海不语,茶香自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