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夸父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散文
2025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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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飘飞的纸一样的日子

序曲

我们的飘飞的纸一样的日子浮移、疏离,而又适意,至或精彩。大江南北,长城内外;东海岸畔,喜马拉雅之巅,一页一页这样的日子是一首又一首大中国浮荡的诗篇。

我从遥远的西天边来。我来到北京,用我的笔书写如此的我的这些不确定,我的彷徨,我的疏离,我的坚持,也书写同我一样的千千万万的人生命的万般的成功和无奈。好多的人都和我一样。我们游走四方,我们的手指在键盘金属与塑料的旷野上奔跑,敲击自己被拆解的魂灵,敲击所描画的这个腾挪奔动的时代,如落在铁皮屋顶的雨点,似远古部落的鼓声穿过云层,让斑斓的生命在数字洪流中载沉载浮。这般的时候,阳光会透过百叶窗将键盘切割出明暗相间的道路。我常以早已习惯用哲学式的沉默包裹自己,却仍时时被漂浮感惊回神来。我不得不认识到我的日子已早是变成了一张纸,轻得能飘向任何远方,又重得要承载所有墨迹未干的誓言,以及矛盾而又坚韧、执著向前的内心。希望与失望、挣扎与放弃、乐观与悲观,平淡的日常与高拔的诗和远方,一切都在漂泊,浮移,生动而又实在。不少时候,我都是会走在大街上。我看到不少的和我一样的男女。我们疾步而行,晃动的愿望忠实而沉默地紧随着我们的笃笃步履如影随行。摘几片思念晒干,我们最好是某个被遗忘的春天。我心中如明丽的阳光淋落。生活像抹被打翻的夕阳。悬浮的刻度中,红色的光晕漫过眉棱,在睫毛上凝成幻想。青绿色布谷鸟的叫声沾着给晒干的露水,最终落在我们提动的脚面上。

失重的傍午傍晚摇摇晃晃。黎明重构世界,子夜勾斗梦想。

我的出租屋每夜都在星光下或者雨夜雪夜中歌唱。

茶杯蒸腾的雾气里书页翻动的间隙中地铁呼啸而过的震颤里藏着未被破译的乐章。燕国编钟沉睡地底千年,重见天日即能击穿时间的屏障。被现实车裂的理想正在意识的旷野上重新拼接起更宏伟的图像。我们的每一次呼吸都在如海葵吞吐潮汐,声带振动似蝉翼摩擦星光。推开窗户手掌切割阳光,掌面翻出的气流会携了蒲公英的种子去往未开垦的河谷远方。

无数个白天和夜晚,我都坐在桌前,在灵感的茶饮里荡动小匙,舀起一个个文字,任它们自在地于我们的梦中排列出一个又一个燕山之巅居庸关上砖石一样的句子,对世间的爱恨情仇作出解释。生活的岸畔红尘烟花把许多的疲惫卷裹走。

剪辑布谷鸟的歌声。把录音笔举向窗外树梢的方向,让许多跳跃的音符落在笔记本上,变成歪歪扭扭的简谱。

然而我是清醒的。我在我思想的土地上种上衰老,种上朝阳。更多的时候我会漫步人群中,感受车流滚滚,任一张张微笑的脸被街头的阳光篡改。

1

北京是全世界人最多的城市。或擦肩而过或相视一笑或比逾而去背影摇曳带拽了看不清面影的故事。这些都是相遇。我心下赞叹这种种不意间的最美丽的相遇。我们忙忙碌碌。我们共同与世界对视,并心心相映。我会心下惊呼这万般的奇迹。这个夏天北京的雨很多,入了秋也是一般模样。我看到城市每每都是从褪去的暴雨织成的外套中显露出来,呈现出一派美不胜收的景象。一街的银杏兴奋不已,叶片哗哗。各式各样的相遇就在这样的场景中发生。女士的妖娆轻行似乎是对这个世界的某种最美表达。万物无常的滋味自是便在她们一双又一双的唇间盛开。空逝的岁月留下的苍桑给欣喜化去。时就会有卡顿的歌声从乐曲声中冉冉升起。不愿看见忧伤如闪电一般熄灭太多的人眼中的光芒。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未熄灭的星光月光和阳光。呼吸声混着雨声漫成了河。举手投足或者弯腰的弧度里藏着整个世界的温柔。时光在重读那些被遗忘的白李花般的日子。告别是让往事换种方式活在微风里。

我常是坐公交大巴往来于这个城市。我办了老年卡,省钱。但我心下最喜欢的是坐地铁。那里是挤了最多年轻人的地方。那是这个城市青春的一种标准姿式。而那是动态的。我想为他们每个人都出一本书。他们是雁背驮来的带着雨的春风,他们是浸润了古烽燧下木简记忆的传奇的歌声,他们是活力的象征,是未来的时代符码。他们多都是低头族,他们一个挤一个或坐着或手抓横的的竖的手扶杆或手抓环站着,车身的晃动摆动他们手中的手机,摆动着他们梦中的世界。他们的鞋带散开如垂落的藤蔓,直起身体的时候会目光穿过人群投向只是在心中的某一抹不存在的地平线。地铁通道里的风总是带着某种集体的探求、猜度或偶尔的叹息。我与他们的心相通。我们都在用不同的方式对抗着日常的坍塌,用扶杆抓环的温度证明存在,用车身的晃动节奏锚定时间。车到站或过站的时候玻璃门里门外会涌出涌进或闪过无数张面孔。每张脸都是一页被揉皱又展平的信笺,写着来不及寄出的向往、信心、爱,或者哀愁。

一次我遇到一位在站台朗读诗歌的盲人,他的指尖划过盲文如抚摸流星坠落的轨迹。清晨是上帝撒下的句子,我们在其中打捞自己的倒影。诗句坠入人群似乎没激起回响,而我却听到了。我由而就是感觉到了广告牌上的模特眼角泛起水光。

我去的每一幛大楼里都是人来人往。依旧是相遇,依旧是彼此的会意或不会意。我想起了到北京以后在几家公司打工时的同事。我忽然觉得一切都珍贵起来。庆幸来到了这个世界。我们都害怕看见和被看见自己的脆弱,却又渴望在陌生人眼中照见自己的完整。而那许多的日子里,窗外的云飘过楼顶。那是一个个每每笑起来时的模样。

就是如此,我们在这个城市里相遇、交互,和错过。心却是都一样地吟咏或歌唱。

2

北京,早安!

每天,我们都该向这个世界打声招呼,对人亦然。唱一首布谷鸟的歌儿,剪几枝希望戴头上。

让鼻梁上的清晨的微笑跳荡,朝霞已经踏着远处楼肩上的露水走过来了。抹去溶了理想的笑意的滚滚江流一样的泪水让悲苦沮丧的脸重放晨露一样晶莹的岁月的光芒。从大街到写字楼从写字楼到大街,是从一个世界迈入另一个世界。身后的和迎面而来的车流和人流滚涌的声音是微笑,是亮光,是持续的期待。让苦恼与挫折堆放于房间或胡同深处的某个角落,泪光是黑色花瓣上的露珠。希望嫣然。更多的时候我是更喜欢想一想冬不拉弹动朝阳的情形,那是我可以在其中休息一下内心的地方。在大街上奔波在写字楼里敲字我都是似乎能听到各色的希望的珍珠落入现实的玉盘。见面和告别都是偶然,天涯聚此,南来北往,挥手或是颔首,都是面影如诗。无论是在兼职的公司还是在自己的公司,那般地问过早安,对同事或是对自己,就任手在键盘上跳荡。早时的童谣似深秋的树叶一般打在字里行间,往事在日子上如道结痂的伤口。楼肩是被定格的心音。窗外的车轮碾过落叶搅动厚重的人生。斑驳的脚步声里的明天会在今晚入梦。帽额上的城市天空没有背面。每个人都带着一沓未寄出的日子。兴奋如片沾着晨露的干枯的银杏叶。时光正在慢慢折叠。

只要被阳光晒过,被月光浸过,哪怕是张碎纸,也会带着温暖的痕迹。我们都是张被反复折叠的纸页,头条印着希望,中缝藏着失望,末版的广告栏里,挣扎和放弃正用粗体字争夺版面。

由而,许多个早晨,我都会想起敦煌。佛光裹着的乡愁,沉得像我年过半百的骨头。这样的清晨敦煌的风肯定在替已逝去爹娘数我哪些一天会回去的日子,那个世界的母亲的衣角上肯定依旧依沾着麦芒的光。那光曾落在我棉袄一个一个纽扣上。我时不时就会看到我写的文字像父亲胡杨树皮一样的掌纹里一抖就逸出的河西走廊。那些早晨在后来的许多日子里都依旧有佛光沾在旧屋的牛皮纸上,如是晒暖的棉布,裹了我十三岁的赤脚踩过莫高窟的影子。今年这节儿敦煌的麦子肯定也同样已是又黄了,它们也同样定都沉甸甸的。那是岁月的重量。但我得坚持,待把自己变成一张地图,让敦煌的风一遍遍吹亮其上故乡两个字的偏旁或某个笔画。家族坟园的北边有一大簇巨高的红柳,一到夏天即红得似火。但父母的坟头没有碑。我知道,那般的许多时日,会有更多敦煌的佛光在飘过莫高窟的檐角浮向世界,我要淋浴佛光,让党河在我的手指间流淌。我要把我的诗念给沙听罢以后,然后任其落入它的波浪。

有客户到来。饱满丰美的正午一会儿会在窗外汽车的喇叭声中绽放。

北京,早安!

3

哈喽,你好!

往事像月光映照压在键盘上的手背。喜悦从面颊滑落又从荷花一样半张开的唇上浮过。我们总是要在到陌生的地方去办事或是到熟悉的地方办事时遇到陌生的面孔的映照。

当我那天到了一家新的出版社的时候就是如此地给一双女子的美目迎住。

她是坐在一进大大的办公室的一条长而美的柜台一样的桌子的后面,面对着门,面对着我。

说明来竟后我就是给她引着进了责任编辑办公室。

可人的目光是四月的春天。所有的对接单位总都是有最好的笑容送给你。就是如此,走在人世间,走在阳光或星光中,进入写字楼,行于街头和胡同,玛瑙似的褐色瞳仁里放射出的职业或礼仪的笑意光芒总会让你的多数时候都平静的灵魂伤痛像玫瑰盛开又如即往的不快给玫瑰拂去。这就是大都市的风格。

陌生人是一阵意外的微风,无论是出现或是邂逅,它们总是要与你会意、解构或吹进我们原本笃定的目标,甚或平静的生活。那是世界给予我们的万万可能,如同三千里桃花,十万里烟花,虽绚烂却又转瞬即逝,但却总是让许多的个体与这个世界融于一体。一刻间那些记忆中早已逝去的芳华,即会如雨一般淋落,落至肩膀、头上,乃至鼻梁上。每一个陌生人的眼神都是一抹微笑或是一影简短的问候,都可能成为我们生命中一段独特的记忆的烛光,就像人生的纸页上不经意间落下的一滴墨,晕染出风景别样。目光在微风或微雨中岿然不动,我们仰望一树繁花。日子是李白的梦游天姥、日子是李清照鹧鸪天中大雁凄鸣,日子是柳七虞美人中的燕子呢喃;但日子也是庄子的鲲鹏展翅、苏轼的大江东去、毛泽东的拨了小小寰球坐地日行八万里带转了世纪风云去,还有雨果巴黎圣母院中夸西莫多拉响的钟声、托尔斯泰的从鹅毛管里挣扎出来勇敢地任生命染红圣彼得堡上空云彩的在倒入轮下时的安那・卡列尼娜那义无反顾的身影、大卫・米切尔“套盒式”结构的《云图》中由六个时空交错的故事编织成的人类文明的镜像、扎迪・史密斯《白牙》对全球化时代三辈移民命运身份困境的多声部叙事与文化解构。而时间是一把耒犁,已犁过了我额头无数个春日、盛夏,和横空长秋的蓝晨和黄昏。把亲吻埋葬入长春花的叹息,把睡眠从昏暗的浪漫的夜晚剥开,秋天在夏季的边缘拨弄大地的如金黄的果子一样的摇篮曲。

时间在被压缩成钻石般的瞬间开始尝试将自己延展为丝绸般的长河。宇宙的宏大叙事中我们既是书写者也是被书写的文字,心的歌唱汇成的河流无处不在,我们孕育的歌声的寂静是在思想弥漫的大街上掬起的一轮红日。

黎明在和黄昏低语。把清泪洒为太阳的露水。某个瞬间的心动,被小心地压在日子的册页里,成了不会褪色的书签。沉甸甸飘飞的日子。

让世界充满暖意!

4

苦恼或曰痛苦,是人类最高级的一种情感。对这一切作出具有巨大艺术表现力的描述,就是一帮叫作作家的人。

我就是在为这样的一个人群服务。

在北京,有一大批我这样的人。

我必须有最高的诚信。在将许诺通过手机发送出去时,应承会在对话屏里发芽,并长成覆盖整个项目计划的绿荫。作者们的需求清单多都是一组组的俳句,我须用毕生所学将其翻译成土地的语言。标注是候鸟迁徙时遗漏的坐标,细节是蜘蛛网一般的情感在晨光中闪烁的银丝。布谷鸟的鸣叫从手机铃声里逃逸出来在空调的换气声中筑巢的时候,窗外的云正幻化成几堆昨日时光中移动的驼峰。打印机吞吐纸张的节奏,与千万里外海潮拍岸的频率共振。用心做好人世间这件最美好的事。一种赤诚,一种信任!祁连山玉料记得所有被坚守的誓言。将文稿打印出来铺满地板,红色批注像萤火虫群在纸面上迁徙,蓝色问号如露珠凝结在思维的枝头。所有的漂泊都暂时靠岸,那些飘飞的纸页躺在审视的灯光里等待被新的黎明染上更明亮的色彩。一夜的劳作之后已是晨光漫过窗台。地质学人在玄武岩里发现的花粉,证明整个白垩纪的春夏秋冬都未曾虚度。时间像一列火车飞走,记忆的大地上留下轴轮的痕迹。生活可能一地鸡毛,情绪也可能一败涂地;但手在键盘上的一夜跳荡,已把石头一般的碎片化的情绪,敲成恣意汪洋的人生镜像。苦涩会带着蓬松的质感如初秋将融的紫夜落在枯枝上变成晨光,既沉重得压弯了枝桠,又轻盈得会随时会被风卷走。

我刚在晨光里熨烫平整的日子在不经意时转眼就被突如其来的阵雨打湿边角。

每个年龄都是特制的透镜,瞳仁已将遥远的星光收进向往。一片落叶的脉络镌刻着所有森林的成长史,窗台盆栽的根系正在重演盘古开天的壮举。在裂缝处种植向日葵,在沉默中积蓄惊雷,赞美日常生活的神性吧,遗失的日子在将破碎的时光织成连贯的锦绣华章!

把你的微笑和我的期待写在日子上。每个日子都在长出怀想的蕊芽。

我现在住在村子里,一个叫羊头岗的地方。多数时候整个白天我都是昏昏沉沉的模样。

有好几次,我看到村街对过一位老者坐门前的砖台上吹一老旧的笛子。我推断他也是和我一样的北漂。我就偷看他吹。黄昏枯萎了白昼不断膨胀的兴奋,而梦想在那笛孔里激越。我明白,一会儿之后,无助的子夜就会像绿豆芽一般摇摆。老者的寂寞和执著令我感动。我最终被那一缕缕的笛声推回了自造的专注之中。

好的,交给我了。我这样回复。

又有请托发过来。

5

这年头谁都活得不容易,对谁都需多一份宽容。

出错的事儿经常发生。相互的交流,应是清泉流过卵石的声响,几串叮咚的蛙声中,有青蛙跳出。

用幻想使灵魂闪光,用悖论使它飞翔。

我是常会在把苍老的日子塞进岁月巨著的几个章节。我让幻想穿起长袍,戴了常青藤花冠,踏着乐曲在现实的土地上播撒希望。我不敢请一位全职员工,五位编审和三位排版员都是拿计件工资的兼职。要把成本降至最低,要编辑出版最便宜的书,最有质量的书,让每一部作品都泛出神性的光芒。只能如此。五位编审和我一样,已是都退休。只他们都是京城业内大咖。钱不钱的都没有啥,有个事儿做就行。他们都这样说。

文化佣兵们怀揣保温杯形式的移动庙宇,在颠簸中默念创意真言。他们的西装内衬里缝着故乡镇纸的经纬线,电脑包夹层藏着年少时抄录的诗歌残卷。

我热恋世间红尘。我的被揉皱的日子虽带着折痕,却也藏着温暖无声。行于街上,高楼的棱角是词语的硬度;归来坐于大石河边,水波的荡漾是句子的温柔。房间的角落,拉杆箱里装着连自己都快忘了的感动。北纬39度的阳光密码惊动了悬在半墙的夕阳光斑。生命是抛向人世的浮标。要把事业做成山歌。

让每声哽咽都化作可耕作的云朵,创造的歌声已在带起蛰伏着未被被破译的交响。血液奔流,星河漫卷,光的刻刀总在雕琢夜的残块。不要叹五载身事各如萍白首相逢泪满缨,不要说野有蔓草零露漙兮,也不要美语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更不要时就凄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但趁了现时这可做得事儿的时候,赶了晴日节儿,就在职场中游,沐杏花吹满头,兴自家就是陌上年少,一朵芙蓉著秋雨时,享邂逅相遇时适我愿兮的事业风流。指挥大地合唱,手臂划出的弧线正牵引着季风转向未开垦的沃野。日子被风吹得很高,有时又被雨打湿,沉甸甸地贴在地面,沾着泥土的气息。我们变成张纸被风托着飘过城市的屋顶、河流的水面和田野的上空。递来送去的美好是无形的风,却能吹得心里的灯花,亮成看得见的星宿。谁都是彼此的屋檐!晨晨昏昏里,把行距调成春草的疏朗,把按语写成夏日的太阳。你给我一片云,我还你一场雨;雨过之后,每道阳光里,都藏着一众的热望。同事和同业,谈笑是捧了往事与未来换种方式活在秋日。

几位排版员时都会弄出一些创意超了文本内容的边界。笑笑,让改了得了。

印务公司会印出一些次货。笑笑,让改了得了。

6

把对方看作是自己的昨天或明天的模样。要让自己明白,谁都是这个世界的阳光。

心的歌唱在汇成的河流,无处不在。拈一瓣新经济主义的不确定性的花朵撒向人间。大街上暖意盎然。有时候荧屏上句子会溃不成军,但要叮嘱自己,也宽慰别人:行着乐着,笑着活着。让被风穿过的日子在黑色的眼镜框上浮过深情的歌唱。夜晚星辰闪烁,知道明天镜片上太阳会依旧抒情。一转身就是一脸桃花。达观如花烂漫。生命中的美如日升彤彤。把栏目里的墨香揉进风里,风就成了带字的阳光,落在北漂人的衣襟上。霜白的鬓角别着星光把别人点亮。磨旧的光阴在掌心打旋。只要把对方的善意当作云朵,掌心就盛着整片天空。某一日去涿州找一家上好的印务公司,一路虚虚的念想,在北京买得一套小房的梦想像凤凰岭上的云朵。就那样在去东仙坡镇的大巴里任遐想飘香,然而那个宋时的邵雍离开已是一千多年了。下了车我起先了好长时间。把灵光安放妥帖。表情包里柴犬顶着蒲公英奔跑。你负责思考我负责闪耀。对这个世界应该作这样的告白。故事的砖石在指尖的涛声中砌好。书页间去年的银杏叶在规划告别。读与被读的瞬间在猫的叫声中消散。回忆像群睡着的蝴蝶拴在了李白船帮内侧。早时梦想的桠枝在生长。把字句撒入阳光。日子红了樱桃,绿了悲伤。昼夜与天地的街头絮叨在阳光中熄灭。《可可托海的牧羊人》在眉心吟唱。同款的悲伤。话语落下。把痛苦关到事业的门外。还有干枯的理想。话语中升起的世界像一个刚从希望的海洋中浴水而出的太阳,身上一串串地往下滴欢欣的水。情绪充盈。笑意盎然。一脸青桃一般的微笑。落尽铅华的大街上杂色的念头流淌。

莫愁前路,别相逢方一笑即相送还成泣,早都是江南风景了,落花时节之后,已是果儿坐了。莫管天上的一日已是胜却人间几数,快高楼垂柳边解马,高揖了黄金鞭儿,双了红尘中的要务,各执双辔金风玉露中相佐相进。直挂云帆济沧海,长风破浪会有时;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等着日子如同一匹金色绸子一般缭动世界,我们便收割燕山东岭间金果子一般的歌唱。

不再有苍白的徘徊。

把蓝夜的黑暗嚼开,嚼出藏在里面的时光;把太阳揉进眼睛,让视线里永远光芒四放。挺立了万万年的燕山和太行的影子早已覆去颓废。

你是解冻河面的第一缕暖风,你是未开梅枝的第一点轻红,你是夜行人口袋里揣着的那枚萤火,你是另一种模样的红高粱穗儿上抖动的喜悦的光芒。不怕夜色吞了脚步,眼底的亮,本就是给别人的星光。而别人的星光,正拼成月亮。

7

头像框里凝固的浪花像你没说完的话,但我已明白你是有一些不满意。我们彼此分享的歌在手机里流淌,歌词里的黄昏、街道、落叶在漫天浮荡。最珍贵的礼物往往藏在最锋利的贝壳里。敦煌沙粒在磨损了佛像的同时也打磨出了永恒。翻卷着精神高度的巨浪出没于生活的风头浪尖,风吹浪打依然歌声嘹亮。不知从哪儿飞来的鸽子在楼顶的木杆上摇头晃脑地谈论时代传奇。世界站在幻想的刀锋上。父母的叮嘱傍午傍晚在枝条上荡动。双眸里盈盈的沾着晶莹泪花的光芒是走向未来的路。荒凉广袤的斗室里,诗情的紫罗兰飞舞。话语在身周的几片草地里的一朵两朵的蝴蝶身上浮落。

眼角的纹路里藏着朝阳。叶子上写着风的留言。我的人生就是如此地成为一张浮移的纸,我的生命和整个世界都在纸上浮动,树是浓墨重彩的画,草是淡青色的批注,连飞过的鸽子,都像用白粉笔在蓝纸上划出的时光。

街道上车轮在碾压浮光的许诺。雨水丰盛的胸怀。我不希望我脸上挂着的是骷髅似的殷勤。

我时常都会为公司的偶尔不力向清晨向傍晚表达歉意。有时候某句话会卡在嗓子里,但我最终还是会笑起来。搞错的航班时刻表反而能让我们遇见橙色的黎明。飘飞的纸一样的日子有一天终会给廊下的燕子叼去。然而很显然这一切会永远在不觉中成为生命叙事。在键盘上敲打哈欠与笑意,敲击或模糊或清晰的面影。这就是现实。将太多的事儿,甚至是透明的玻璃瓶里花花绿绿的小画片一般的喜怒哀乐挑出,任了八九粒手指肚在非金属的各色方块上的一波一波的跳荡中变成文字,通过网络扔向现实中给阳光月光或星光照耀的各个地方的早之前就已设定好的目标堤岸或表达对象的另一拨的同类。

让无序时空屈服于人类意志,仪式优雅而执著。

我们永远都会在浸透了闪电、星光和歌声的石头铺就的路上前行。

事业极其壮观地用树枝般的闪电竖起和前进。

你发送的秋时的阳光,我已收到!

哦哦!啊啊,海涵海涵!

8

我的大半生是一直在酒泉工作和生活。那里的那眼至少已存在了2100多年的大概是全中国现存最古的泉至今仍然汩汩涌流。那里还是一直是中国史籍中很有名也很神秘的古昆仑墟地儿。还有,就是那里的胡杨,人们都说它一千年不死死了一千年不倒倒了也一千年不会朽了。出了至少九本书的作家李金寿恩公曾作过一首关于它的歌曲,在某年的酒泉市机关一次红歌大赛中由当时的市工商局以大合唱的形式唱了听得在场的观众眼泪稀里哗啦。酒泉是坚韧的,是我退休都五年了仍然能在北京待下去的精神源泉。

我想人们在遇到困难的时候都该坚持,就像胡杨。

乐观是全中国和酒泉一样所有的檐角上悬挂的风铃,把风的絮语译成清脆的清响,那清响是日子在轻轻唱歌,哪怕雨打亭前的枯枝也能听出明快的节奏。许多个黄昏里我都是步行。我举首看天。我心里清楚,云是我手里的彩笔涂成的红霞,我走着的路在铺成温柔的画。在心中把焦虑折成纸鸢放飞,让风带它飞过楼群的肩头和江山、城市、乡村、大漠,和长城万里。没必要在心里放任快乐大张旗鼓。我们每个人都应不断地突入陌生领域。不成调的歌像只刚出窝的麻雀,怯生生,却脆。岁月在挑起意识形态领域的稿纸,挑亮公司的灯光。快乐从不是腾空而起的烟花,而是埋在日子褶皱里的种子,只要肯予它阳光与耐心,便会在不经意间冒出绿芽,把无形的暖意,长成有形的希望。快乐是春日酒泉麦浪里穿梭的风,是秋夜北京书房案头的灯。是舌尖蜷着的茶温。时间的年轮常以暗色打底。那些被岁月洗过的时间,总在黄昏时分展开向往,如同受伤的云雀在玻璃般的天空中挣扎飞翔。黎明都会从夜的瓮口探出狡黠的头,将黑暗嘘成琥珀色的晨光。生活常似青铜编钟被岁月侵蚀音准,似古琴丝弦在潮湿里松弛震颤。然而更深处的律动始终存在。心跳与星轨共振,脉搏与潮汐同频,被挫伤的希望在脊椎里重新萌发妙想,奇妙而又混沌。这是生命本身具足的韧性,如同沙漠胡杨在干涸中仍能抽取地下暗流中的生动。我们的桌台上墨香混着绿萝的潮气,日子的边角卷了更多的菊花茶香。皱纹里是藏太长时间了的每一次轻笑时攒下的光。在时光里走。别觉得日子沉。午后的一阵风,黄昏的一片黄,深夜的一行字。下一秒,总有光在等待。坚持是戈壁滩上站了八千年的胡杨。岁月是藏在抽屉里的旧稿纸。日子不是空逝的烟,是祝愿别人时的真诚。把每一个今天都当成新的稿纸写上新的征程。

言语的光芒落进搪瓷杯声里的一刹,整个思想模型会突然找到了丢失的变量。不要车裂了阳光烂漫的正午。历史常从嶙峋的指节骨间发生。

酒泉,今夜还好吗?

9

一转头间脸颊那一面的愧疚被星光照亮。意念着陆。

踩空了脚的失措中依然有春满枝头,拍拍身上的残梦抬首春风盈面春花灿烂,再不唱一指岁月流沙,只倾了心歌一段如词病树如诗年华。

朴素如光是生命本质在岁月里的显影。昨夜的梦被晨露浸得发潮。摊开手掌,那些半透明的思绪像被揉皱的活页日记,边角卷着未写完的句号,怪怪的样子。目光穿过霓虹穿透虚妄世事的凿痕,踩着朴素的光前行。欲望的泡沫在玻璃杯里破灭后留下的水痕是时间写的批注。让光落在朴素里穿透物质堆砌的厚墙。今天要复印的希望与明天待销毁的失望全放在果盘里,一杯白水放在旁边。让美好在不同维度之间自由流淌。光阴的纸屑簌簌飘落。灵魂干净。极简主义带着远方与诗的麦浪的起伏,耳畔再没有物质化喧嚣的涛声。命运的编辑室里,我们终于从不同的校样里撞进同一行。永恒是空气里浮动的被揉碎的桂花香气般的寂静。音节都裹着露水,落在玉兰花瓣上就变成了珍珠。把岁月铸成素面的铜镜,让心灵成为不染的莲池,用月光注水,用清风拂尘,将纷杂的念头化作亭边的绿植。那些看似简朴的日常,其实都是池中的涟漪。叮当作响的清脆,让整个黄昏都踮起了脚尖。星星在批改白日里没写完的事儿。并行与离别都不是减法,是把我们一群人的日子折成了立体童话,翻开时总有新的风景。矢车菊蓝得像未被惊扰的黎明。蔓延的藤蔓多像我们的牵挂,看似杂乱无章,却在暗处紧紧相握。物质化的浪潮在冲刷信仰的堤岸,但我们极简行进。贫瘠的目光看不见粗茶淡饭里藏着的星辰,叠加的欲望终将蜕变为宣纸上的留白,是一种空。

一天晚上赶车回家时看到大街地下通道里的一位流浪歌手,他的吉他盒里睡着大概是捡来的猫崽。即兴创作的歌词里混着猫奶瓶里浮升的温意。

生活是条湿漉漉的街/但我们有会发烫的誓言。

歌手唱道,声音如河西走廊的风一样吵哑。

我听着即是眼中旋出泪花,加快的脚步与在通道中震荡的歌声韵脚相押相撞。

比兴手法在商务邮件中涅槃重生,本色的相互映照才能成就秋水长天的意境。

退一步日出江花,进一步春来江水。红胜火吧,绿如蓝吧!

大步跨过往事残月的光斑。

10

事儿办成了后真高兴。把欣喜扔出来,点燃对方,也快乐自己。

欣慰如此原始而纯粹。虚拟的绣球花的手机屏上开放。编辑和印务公司的工程师们日日在数据丛林里耕作,我抽象的需求由他们种入真诚使它们发芽并最终长成具象的视觉激情之歌。我走在大街上。某栋大厦的玻璃窗上可看见三年前飘飞过的某页数据的记忆,像永不褪色的旌旗。思想的波涛中挣扎着灵感的飞翔。格子间里总藏着故事。阳光在睫毛上蹒跚。指尖故事的砖石上有几只鸟儿飞动。那十几位同事眼前的书页间去年的银杏叶曾规划过爱情。好几次,故宫的角楼在夜色里成了墨色剪影的时候我依还在公交站点上踩着脚下的等待的叹息。

就是那般我老奔走于出版社、印务公司,以及聘任编辑、排版员之间,思想跑调如天上的云河。

我疾疾而行。

戴眼镜的文案正在将甲方需求研磨成唐宫仕女画里的矿物颜料,每个形容词都要在宣纸般细腻的共识上经历三矾九染。LOGO的弧形蕴藏着月相盈亏,标准色卡里凝固着破晓时分的第七分钟。乙方的承接总是谨谨精精切切,如同我对待投稿出书的作者。我们都将一种精神高擎。需要用心烤红那些文字,那些要做的事,乃至创造快乐和幸福。最终交付的是矗立在数字原野上的汗血宝马。它的血管里奔腾着三十稿修改的史诗,鬃毛闪耀着冲突与和解锻造的银色光泽。作者验收确认键按下的瞬间,整个团队听见敦煌壁画里箜篌自动奏响《阳关三叠》。我做的事儿就是如此。藏在墨香里的是最踏实的风流,稿件字里行间沾着后海酒吧漏进来的半阙吉他声。用闪烁着美好品德光芒振奋自己的灵魂。梦想蕴含在钟声里。心情像几朵夏日明亮的白云飘荡。全部的成功可能会变成庆典的蓝色,纸页纷飞如迁徙的鹤群。把河西走廊的驼铃揉进北京的市嚣。梦想贴上糖衣。事实上我们都扛着责任。合同条款实则是最精炼的十四行诗,平仄藏在违约责任条条里,对仗潜伏于知识产权项下。甲方的需求像群飞越雾霾的候鸟,需要乙方用网格般的五线谱为其导航。湿润一些的,只有承诺。

大鹏一日同风起兮,扶摇直上九万里兮,男儿何不带吴钩兮,收取关山五十州兮。兮兮!愿你我共羽翼,一化北溟鱼,携手挥毫,持将五色笔儿,凭了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那句子中的江山,去取那锦标名。那般,长风万里,吹度玉门关何!

如此,我们努力吧!

甲方的梦想经由乙方的努力点化成形,乙方的价值通过甲方托付获得重量。时代的马头琴鼓里,在奏出文化强音,其华灼灼。

商业文明本质是将对抗转化为共生的玄妙艺术。

印务公司的业务员最终对我提出的价格吐出OK的时候我竟是望着她写字台的上的一盆我叫不出名字的盆栽出神。叶绿素与资本血脉在此达成共生协议,打印机吐出的不是纸张而是层压式时间切片。业务员起身伸出了手的时候我是半晌回不过神来。

搞定。耶!

变故凋落。手在握与被握的的某种感想瞬间在挂钟的音乐声中消歇。

而那般每次回到住处的时候,饥饿已早如白色蝙蝠,在电饭锅沿上进入梦里。

11

刷到冬布拉的琴声,它就给你叠上草原的风;你点赞过敦煌的壁画,就在那一刻,把莫高窟的沙,撒进你每个睡前的界面。

屏面在绽放出红尘烟花碎屑。代码层埋下的诗意隔着屏面互相照耀,测量着灵魂之间的精确距离。一派雄壮的抒情洪流!你在那边,我在这边;你说笑,我吟诵诗歌。抑或互换。在时光和信息流的洗礼下,宏大的抒情奔涌中,我们懂得了拥抱珍惜与感恩,学会了只争朝夕与蹉跎。被折损的意志会在骨髓深处重新结晶。

让每声哽咽都化作可耕作的云朵吧!

已记不清是多长时间了,微信聊天常常占去我每天时间的1/7多。我把它当成我重要的生活。公司的广告我得靠着微信传播出去,同时我也得在文学群里搜寻一些新锐作者。我是常要给文学人们敲击出一些评说。

由而,我即是就时都会在评论框的赞美里挣扎良久。聆听寂静内部的轰鸣。茶烟盘旋的轨迹里,键盘敲击的间歇中,地铁掠过的震颤里,都蛰伏着未破译的交响。好几次,一些文稿的字里行间的隐喻让我想起了敦煌的九色鹿。那般地,浮移中,被时光淬炼的晨昏和夜晚,我只能任记忆在在我思想的坩埚中重新腾沸。日出在朋友圈里磅礴。长街浩瀚。5G的波峰在漫过八达岭的烽燧,长城的砖缝里嵌着未读消息,长江在光纤电缆里奔涌成数据瀑布,纸页化作云存储的竹简,大秦的驰道被重构成卫星导航的路径,键盘敲击声已与活字印刷术的韵律在元宇宙里共振,亚马逊雨林的蝴蝶振翅与网红早餐的摆拍也在推荐算法中开始奇妙共生。啊啊,每一朵浪花都在驮着一个点赞的指肚朝我们趋近,指尖流淌出太行山脊般起伏的代码长城,燕山的风把丁玲的桑干河连同那里的麦浪裹了,喜马拉雅的雪也在遥远的青藏高原在直播的热搜里融化了。如此,记忆被云备份成散落的星图。去在区块链上刻下新的结绳记事,去《永乐大典》辑佚胸怀建构知识图谱的经纬,去将手机屏映出的月光垒作新的玉壶冰心,去让都江堰的治水智慧流淌进算法伦理,去把弹幕串成风铃挂上古长城,去叫汉服飘带在虚拟现实里扬起盛唐气象。顺便儿,再到这个那个购物网上的优选里采摘一些数字果园的梅子来吧,我们一起用VR设备重走一趟茶马古道!网络时代,我们无法不是读者。那就时时称赞对方吧!

自然,每个黎明都会在用光的手指修复夜的裂痕。

光的刻刀已又开始雕琢夜的残块。

虚拟城池里竖起道德烽燧。大如席的燕山雪花飘进朋友圈时,漫天的晶莹应当映照和折射出五千年的历史光谱。

指尖的涛声,会让这个世界感动。

12

是的,无论是网上还是街上还是某幢大厦里,陌生人的出现总是一种喜悦。

这个世界与你我一样的有好多人。短暂的交逢交换着在孤独的时候各自维度的光,清夜十二点半的文档共享区里每个人的光标都带着故乡的晨霞。你的来自冰城雾凇折射的蓝,他的带着江南晨雾濡湿的青,我的带着古长城下的沙,这红尘人世,就是如此地,桃李春风青果夏雨,秋实万种。

欢迎来到北京,欢迎也与我们一样浪迹天涯。让从石狮子额头上滑落下来的蹉跎随风飘去。云朵枯萎了阳光不断膨胀的兴奋,那我们就把昨天泡在星光照耀的水塘里揉洗吧!让往事与睡莲做伴,我们会笑得像画眉歌唱遥远的家。我们歌唱蒙了尘埃的玫瑰般洁白的童年,听任嘴上的曲线重写历史和童话。句子春暖花开。比兴在邮件中涅槃重生。国贸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反射出赛博格的落日。成为同事或相识,我们都该是彼此心中盛开的迎春花,那怕是网上。

于你,我就是如此地面对无定的可能。字节里的山河漫过桌角。长文沉入三门峡的坝底,捞上来是带着英文的评论。眼镜片上倒映着六环外的星光,PDF页码里夹带着未及消散的脑细胞电脉冲。校样纸沾着晨露。早时写的长句大概此刻依在长安街的华灯里愣愣立着。

就是如此,我们的联结可能网上会多一些。但我相信你某一天会来。喜马拉雅的雪光漫过屏幕隆隆逼近,滚动的光标在代码的峡谷里描述诗句苍茫。把台灯拧成烽燧,每个标点就都变成了未熄的火,在字节的旷野里等你那另一簇光来汇合。有一天你终会来,你带上你的山,我携了我的河,让喜马拉雅的雪与长江的浪、河西走廊的风在交往里相融,让太行山的石与燕山的土、羊头岗的野菜在共处中相生。长城砖缝里长出的喜悦在文件的山峦间铺陈。思路的浅滩上键盘的节奏把港珠澳大桥钢索的震颤拉出更韧的弧度。言语剥去修辞的胞衣后露出共同的光。我们都该磨亮观点。我这边燕山的轮廓昨晚已浸入我水杯中的晨雾,不知道你那边的番茄挂没挂上虚拟的枝桠透出沉甸甸的红。有你肯定好!

晚上往家赶的时候我没有觉着孤独。地铁长隧中的回声在人群的峡谷里撞出可触的暖意。太行山上创造的巨石滚过键盘上思想如树叶落下。文末留的批注落在纸页上成能为硌疼手指的丰碑。字典与咖啡杯的影子交错,织出覆盖大地的历史与当下的经纬。代码的深渊里你上传的带着大海咸涩的文档在我信息的洪流中等着燕子衔来晨光滚动前行。霓虹灯城市的旷野里煮着可触的光阴。胡同在把玻璃幕墙的写字楼系灰瓦横陈的四合院的门柱上打成一个蝴蝶结。我的文稿字里行间都渗着艾青的大堰河和贺敬之岸边长满了红艳艳的山丹丹花的延河里的水。

手中的茶盏是时光凝固的湖泊,其间倒映着智慧的云影。光的毫意总在临摹夜的碑帖,将黑暗写成透光的篆文。做光的透明体。在浮华里保持水晶的棱角,

霓虹灯牌在细雨中获得水墨画的晕染效果。

13

许多日子,我是都在被剪裁成校样的天空下用自律的刻刀剜出欲望的活字,用创造的印版,在新时代的卷轴上拓印永不褪色的爱的花瓣。

我有不少坏习惯,比如抽烟,比如喜欢穿高档西服,比如喜欢沉湎国际国内时政大事,比如喜怀疑、比如喜虚荣名誉。比如,比如,还有好多这样的比如。比如大家的实际上都明白的男人们都喜欢的。国际时事,我这近两三年来就是夜夜被俄乌局势抓捏了紧捧手机给一波一波的短视频折磨得十二时了任星月把栏杆拍遍西安人吼秦腔把黄河渭水还有浐水灞水泾水沣水等等的八水吼干也不睡。至于喜欢穿西服的事儿,却是因了吝啬小器到现在退休都四五年了硬是没买得一套五百块钱以上的。而与他人,是极热忱积极又原则、警惕、疏离;于异性,更是决不发生非工作接触,笑意绵绵又红尘独步。

看来吝啬小器并不是一件坏事。出租屋门外的石头上模糊的梦呓日日在垒筑起的村街的傍晚咕叨关于工资的数字,也在财务流水里发现平仄规律:进项金额构成七言绝句的仄仄平平,出账记录暗合宋词长短句的呼吸音步。

然而事实还远不至于如此。当然,我最终的结论是,一切都是因了我自己,在努力地试图解决这些问题。自律!我就是紧攥着这两个字。人世浩瀚。人自在而又无奈得如是一粒微尘。如尔我用得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用困苦和死亡吓唬自己。在北京,我是一点儿不受欢迎的事儿都不做,担心一不小心犯个什么事儿触了刑把自个儿辛苦了半辈子挣得的上好养老金给没收了死了就不说了若活着后半辈子可怎么活?因而,在北京的这几年,除了在一家公司给我举办的欢送会上为了表达对领导和同事们的感谢喝了三小杯外,在北京的五年连一点酒都没沾过。坚决不喝!打死都不喝,怕喝了在伟大首都的大街上摇晃让谁拍个小视频给原籍反腐败了。另外也是怕,喝了,在北京一个人住房子里死了都没人知道。

但这仅是两个小问题。更多的,我是采取了理想挤压的方法,用事业和理想把注意力及精神提至湛蓝的天宇。自律是一把阳光,也是一间房子。得自己把握人生浮移的方向,尽管它可能只也就是一页纸。由而,我便是就在区块链上刻下新的结绳记事,用VR设备重走茶马古道。脚步声叩击大地。以事业和理想定位乡愁,缝补岁月。打开自己,打开世界。手掌摊开喜看纵横的阡陌一片,还有指尖扬起的流动的星云。在许多的如这般的一页纸却是激情丰茂的日子里,我在电脑前细数事业理想江山。如尔便是数据流裹挟着秦岭的松涛与钱塘的潮信在液晶的河床上奔涌,槐荫下的楚河汉界延伸出跨境电商的航道,黄浦江畔交织的目光折射出各色梦想的光谱。网上跳动的头像街上流动的面孔单位里交织的同事的身影,都成了自个儿文明长卷上不可或缺的笔触,让宏大叙事从独特灵魂起步梦的光晕挂于月亮,让青海花儿与后海酒吧解读颐和园长廊彩绘的语义破译大运河船工号子的频谱,应和着嘉峪关驼铃的声纹数据重构时空经纬。情节与文字在电离层相遇,跨界共振如同先秦诸子的百家争鸣,敲出的代码突然绽放出杨柳青青,音乐人采样的秦腔唱段变异成赛博朋克的工业混语,上海外滩的万国建筑群吞咽太平洋咸湿的季风,甘肃瓜州布隆吉光伏电站吸收的太阳光子进入字节跳动重组短视频的像素矩阵,无锡物联网传感器的温度数据重构喀喇昆仑冰川的裂隙镜像,无论其光谱类型与亮度几何。

生活何其壮丽!在键盘间寻找告白与宣言的崖谷。干涸的微笑与智慧的光茫挂于古埙的面颊上在梦想的河道里流淌。褪色的往昔和刚点染出来的怀想在抖动的纽扣上泛着向往。

天会下雨。那般时候,秦皇汉武明陵等等的墓碑流着的花岗岩水哗哗的惋惜,似要滴穿留着宫女吻痕的青石旋律。

悲情逃入记忆。卑微的梦想。智慧摆着枯榆一般的头颅走在目光里,捧了星光百无聊赖地落在一地塑料袋上做梦。

严苛的自我规训诞生极致的自由在岁月的河床上刻下精神的等高线。未来击节歌唱。感谢这个世界吧!感谢一切!世界是一挣脱不了绳索,但也可以靠其攀爬。如此,它就了夜空中的歌声。你得感谢它!

额头史诗般的伤疤。交响乐般的皱纹。

滚滚语浪吞没铺向天的尽头的敦煌边士写石窟泥墙上的回忆。有时脸上挂着骷髅似的微笑。

往事淹没江山,梦意扇动翅膀翻动扶摇羊角。

14

我学养似水才华丰盈。

一筐知识,一箕逻辑;一背斗文化,两担理想,一腔辛酸!但我终是温饱无忧。阳光泡过的日子,岁月煮过的日子,瘦若闪电而又挺拔如松。我是从西北高原飘入京城的一页粘遍了风沙的纸,但其上一片铺陈铺天盖地的唯美。蔷薇荼蘼,任随性的高雅与热烈,诠释一簇簇、一丛丛的成长。这么多的帅哥美女阳光下轻笑着牵手开放,热闹了花架、围墙。几杯唐诗和几盏宋词都不重要。我是一张纸,在这个美好的世界时浮移,飘荡。感恩上苍!或带着秦岭的层理,或带着南海的盐度,或带着东北黑土的墒情,或携着吴越方言的软糯、川渝地区的火辣、晋语腔调的铿锵,大北京,一个个都是那般的歌儿一般的人。感恩这个世界上这么多有趣的灵魂。自然,日子的形态并不总都是花香四季。好多时候我走出宅屋在光中影子一样移动。抹一把城市的或是早晨或是正午或是黄昏,让片片自胡同深处飘出的叹息浮落肩头。可能会感觉到鼻头有浸了阳光的希望滑落,但大街上的市嚣在目光正在分娩出更多梦幻。骄阳盎然,被风雨刷洗过的往事给汽车的喇叭声穿透。心事如歌,热风拂面。人生是件庄重甚至庄严的事儿。来世间一趟不易,能来是一种宿命更是一种幸运,来了就摇万把耧犁扛万把镐锹挥万把银镰植十万里桃花种百万顷麦谷造千万座城池牵万段烟花衣三几段年华送三几条清溪曳了枯藤老树昏鸦远去。即来之则安之更奋之亦乐之。苍茫大地浩瀚江海汤汤青湖腾腾川河万里长城铺天盖地的田野都是一种表达。我们露水一样的青春太阳一样的盛年粗砺的榆树躯干一样的横秋言语或多情如花或明亮如歌或长刀横割长空的表情让彼此觉得在翻动一部部大著的书页。

银杏叶把阳光贴在楼宇的墙上,以艺术的形式悼念不肯逝去的罗曼史。把睡眠从紫色的键盘中唤醒。一层层昏暗的故事薄纱被掀开,情节渐渐地恢复了原状和本色。黎明以其自古以来就有的方式重构世界。

酒杯碰撞的脆响里飘着李白的月光杜甫的秋兴,生活从虚幻的夜影中跳出来。

被天地反复捶打却愈发皎洁的生命,只也是一场无声的盛大馈赠。

旧年的叹息被西风吹卷。楼肩定格心跳。洗礼中的老是觉得欠着别人的情的羞愧浸透798生锈的钢架与宋庄斑驳的画布。潘家园旧书市陌生人递来的半支香烟烤红了彼此胸中的敦煌变文。青霭浮升处,我们看见对方瞳孔里有一座未被风沙掩埋的玉门关。略去消费主义的浮渣只允了清冽的初心灌入生命的京南平原。自己既是历史的读者也是历史的错别字,需要被命运的红笔圈出又在旁注里获得赦免。沉睡的形容词在翻身,蛰伏的动词在抽芽。大运河用排比句推动巨轮,凤凰山用拟人手法承托落日,星空直接以光年为单位书写博尔赫斯式的寓言。那般,感恩的诗句便是就顺着地铁路线潜入国博的大理石接缝里给燕子叨出韵脚了。

把时间切分成光影斑驳的歌声。在思想之巅升起思想的旗帜。

一片梧桐叶飞过,瓷盆里早是盛上了整个秋天的诗意。人们相视一笑时,阳光突然劈开云层现实。

感恩感恩。

15

夜深了,什么也不要再想。休息吧!天和地都会在你的枕边唱无声的祖母谣。这时候离世界最近。进入无法自已的神秘的温馨天堂的咏诵波浪涛涛。

床头上的夜光把瓷杯里是冷掉的咖啡与热着的理想片段辑成剪影。历史把辉煌碾成粉末,又让粉末重新结晶为星光。然而却依是无眠。归来时地铁线里漂浮着的无数未曾注册的史诗开头不停地在脑际浮现。每个人腋下都夹着未开封的命运副本,镜片后瞳仁的转动在带起《永乐大典》纸张翻动的潮声。黄河水裹挟黄土高原的胎记奔涌向东。乡愁被窑变釉色封存在瓷壁。

被算法解构又重组的时代信仰文字是石英质地。当键盘敲击声与什刹海的轻语声共振,显示屏亮光与卢沟晓月的清辉交融,书写便成了抵抗异化的仪式。每个汉字都是收容思想的微型殿堂。在语言的庙宇中供奉良知,让思想的碎片如敦煌石窟中的佛佗唇边的神秘落下,在重构中获得新的神性。

生活这本不断摊开的卷轴,用风雨研墨,以悲喜运笔,终会在人生的纸页上孕出爱的花朵。在无限的时间乐谱上,铭刻自己炽热而庄严的声部。

城墙自动舒展为大提琴的深棕指板。

失眠夜里的思绪像飞蛾撞击窗玻璃。我不知道这般的时段降雨云系是不是还在掠过这座北纬三十九度过的大都市,有多少人还在闪烁的光标里,与我共享同片失眠的云?他们可能会交换深夜的碎片。

蝶峦花词牌上的冥想给从半眠的黑暗中沉落下来的蝙蝠翅膀扇动的声音吸融了去。幻灭戴着的花冠落上枕边。分享的歌在手机里流淌。歌词里的黄昏、街道、落叶在漫天飘荡。被遗忘的童谣再一次从枕底渗出来,混着月光,在房间里织成透明。蜷缩于这样的温柔是一种定义。归宿是让漂泊的心,明天打开一罐杏子黄的秋天。

最终睡眠像温柔的潮水漫来时,手机还亮着最后一条消息,笔画里都藏着友情的恶作剧的笑脸:

好梦已快递,签收方式是坠入银河。

我笑了笑,关了灯。

意绪的印迹斑斑的纸一般轻飘的日子,正反两面都写满星辰的铭文。它们看起来可能随时会碎于暴雨,却总在关键时刻显现竹纸的韧性。

尾声

一切过往,皆为序曲。

清晨我又坐在键盘前开始写作,阳光依旧切割笔记本电脑里的数码原野。每个字符都是抛向时空的锚点,每次发送都是穿越维度的播种。我手指肚笃笃。

几个月前故乡的杏花一夜之间染粉了十八条溪流和月牙泉北的好数十万户人家。听说大前天古阳关下的渥洼池里那缕天马的神话已在敦煌诗人田红霞铺开的云朵上与羌笛交融重构,农民作家边正基又开始讲东大湖里早年穿红衣裳的女子跳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酒泉的十痕写一部长篇写疯啦,跑去金塔同唐时的三百诗人举着夜光杯唱和起来;画家墨染的笔竟把金佛寺南的观山河搅得一派灿烂如墨水光如沙。

我手指肚笃笃。羊头岗给灵感照亮,指甲盖上滑过三危山峦上发了五千年呆的三青鸟对自己命运的思考,指关节响着渤海湾的水声哗哗。一时间我竟是脑际思想的石头飞舞起来,雁阵高越长城逶迤大桥飞架长隧穿山长江之水黄河之浪大海之波长练当空兮彩虹落地兮长龙奔突兮又是太行又是燕山又是喜马拉雅又是万顷田野一劲儿地蜿蜿蜒蜒滔滔呼呼腾腾浩浩瀚瀚巍巍吞吐日月涵纳百川提动万方腾天挪地噫嘘唏危乎高哉咄咄嗟夫唔呼矣已!

转瞬间苍桑变迁,千古的悲欢都随了流水去。

时间拔节。目光掠过苍穹。

箜篌清越黑管沉吟马列头琴悠扬。

终而,我是停了手。

我摸出了一支烟,燃着。

窗外的核桃树叶飘落速度突然放缓,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倾听我的键盘在指肚停了后的自言自语。每个瞬间都是永恒递来的折纸,打开是烟火,折起是星座,永远飘飞,永远实在。漂泊的人生云蒸霞蔚,矛盾又坚韧。希望与失望、挣扎与放弃、乐观与悲观,平淡的日常与高拔的诗和远方,都浮移、疏离而又实在,都灿烂如花。

秋色饱满。失重的哀愁光芒如一缕风拂过膝盖,往事在胡同深处的青瓦上吟诵纳兰性德的情诗。静若处子。五粒脚趾头穿过睡眠,穿过梦境,穿过发光的时间,飞往一个浩瀚的诗歌一般虚无的地方。倾听阳光讲述童话。衣服上的史诗照亮昨天。在指肚跳起的刹那,也许三万光年外的某颗超新星恰好爆发。

睫毛扬起惊飞雀群。

飘飞的纸一样的日子会走遍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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