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蝴蝶一样飞

我喜欢蝴蝶，喜欢看它们翅尖沾着金粉掠过花丛的模样，尤其痴迷于桃花落英缤纷时，与蝶影共舞的缠绵幻境。庄周梦蝶的典故里或许没有桃花，但我的梦里有——粉白花瓣像千万只微型蝴蝶，与真蝶一同蹁跹，分不清谁是花魂，谁是蝶魄。

今早阳光漫过窗棂时，整个世界忽然活了过来。我张大口呼吸，甜香混着泥土的腥气涌进肺腑，那是春神递来的请柬。满地水洼被风揉碎了脸，波光里晃着太阳的笑眼；小草顶破冻土探出头，偷瞄一眼又慌忙缩回去——准是在和我玩捉迷藏，绿裙子还露在外面呢。

今天，绝对是爬山玩水的好日子，我带好行李赶往约定的地点。人群像归巢的蜂群聚齐了，男女老少呼朋引伴地挤上车。笑声、叫声、零食袋的窸窣声，瞬间把车厢撑成鼓鼓的蜜罐。车子发动的刹那，我忽然觉得肩胛骨发痒，仿佛真的要抽出翅膀——原来渴望飞翔，是人类藏在基因里的蝴蝶梦。

走过城市熙熙攘攘的街道，穿过一望无际绿油油的田野，我们一头闯进山的怀抱。

山，我们的车正沿着山脊飞。轮胎碾过晨雾，像蝶翼掠过云絮。

"啊——"身旁女生的尖叫刺破空气，“狼！——”

是的狼，我看见那只灰狼了：它在领地中央踱步，灰毛上沾着松针，眼神比冰棱更冷。它一定也看见了我们——不，是看见一只铁皮蝴蝶，正莽撞地闯入它的古老梦境。狼忽然绕着圈子狂奔，鬃毛飞扬如黑色火焰，直到那只"蝴蝶"化作天边的小点，才肯停下喘息。

下车后翅膀忽然消失了，我们变回蠕动的蚂蚁。几只鹿正踏碎晨光而来，鹿角支着薄雾，脊背挺直如汉白玉雕像。它们的眼睛里盛着千年的月光，难怪黄庭坚会写"岩前鹿卧看收帆"——鹿本就是会飞的，用蹄尖在云海里踏浪。我伸出手，指尖刚要触到那身锦缎般的皮毛，远处锣鼓声突然炸响，人流像潮水般将我卷走。

前方围满了人，中央卧着一只老虎——不，是一只被剥去翅膀的蝴蝶。它的皮毛失去光泽，眼神浑浊如死水，在闪光灯与欢呼声中瑟缩。这里有肉粥的香气，有孩童的笑声，却没有阳光穿透林隙的金线，更没有桃花落在鬃毛上的温柔。

我的心猛的一颤，一滴露珠跌落在脸颊。悄悄的，我挤出人群，在空旷的树林里大口的呼吸。

湖边有一排躺椅，空荡荡的，有点落寞，就像此时的我——一个人瘫坐在长椅上，看湖水临摹的天空的蓝，看蝴蝶轻轻的飞过，鱼儿自由的跳跃……脑海里突然浮出林徽因的句子："白云，却是我们，悠忽翻过几重天空。"

微风送来远处的笑闹声，女生们正在一簇簇花下拍照，银铃般的笑声惊得花枝乱颤。在落英缤纷眼里，花瓣像千万只蝴蝶，尽情的舞蹈。我像庄周一样闭上眼睛，此刻，我就是一只蝴蝶，一只自由飞翔的蝴蝶。

有人说，人长大后会忘记自己会飞。以前深信不疑的我，此刻却疑惑了——当心灵挣脱枷锁，哪怕坐在原地，也能让灵魂化作蝴蝶，在落英缤纷里，永远翩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