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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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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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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金色银杏树

这树啊,就种在朋友家院子西北角儿上。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绿叶掩在墙头高树丛里。直到秋风寒气儿真正厚起来了,一过霜降,你猜怎么着?它就猛地泼洒出了这一树明晃晃的金黄。

风一吹,院子就真像是在下金子。

别的树经霜是褪色,这银杏树倒反像活过来了,叶面上那金子般的光亮,是拿绸布细细擦出来似的。谁路过都得多瞅两眼,连住在朋友家对门的李老汉都扶着墙,伸长脖子啧啧称叹:"哟嗬,可算是你家的‘最后金牌’!"

可不是么,这是秋末冬初最显眼的一枚勋章,别在这个小院的门脸儿上。天愈寒,它愈亮眼,霜降、小雪都不能扫掉它通身的富贵气。

银杏叶落的时候也怪有意思的。不慌不忙,打着优雅的旋儿,缓缓飘下。不像杨树叶子哗啦啦一片,枯槁又仓皇地坠下——银杏叶即便离开枝头,也带着一种从容的不迫,像黄袍加身的老神仙缓缓步下云端。

叶子一落,铺了满院子金黄。朋友的父亲拿着扫帚扫院子,唰唰的扫叶声格外清晰。朋友每每要跟他抢活儿干,他总把手一挡:"我来吧……也就这点儿好活儿。"他扫得细,拢作堆,再一簸箕一簸箕装起来。

邻居家的小胖丫头爱往朋友家跑,蹲在落叶堆里挨个挑选模样端正的叶子:"姨,这能当书签不?"朋友笑着点头递个剪子给她,她便心满意足揣满两口袋宝贝回去炫耀——小家伙哪里知道,她收藏的是秋天最后的金币。

老母鸡也爱在这棵树下打瞌睡,落叶围成松软的床,它们伏在上面缩着脖子,连咯咯声都少了。想必落叶里头比别处暖和?朋友的父亲说,明年开春用扫拢的叶儿沤肥——怪不得树叶沙沙扫拢的声音里,藏着明年春天隐约的力量。

树叶一日稀似一日,树梢间筛下来的日头便更斑驳了。最后几日简直可怜,像有人拆了这老树的金披肩,几根疏朗的枝条戳向冷灰色的天。可就在树下坐着小木凳喝茶的时候,一片完整的、金黄的叶子偏偏轻轻落进我的杯子,仿佛赶着与我杯中清汤告个别:它被热气托着浮沉片刻,最终缓缓沉了下去。

一片叶子终于静静沉没了。窗外这棵不声不响的老树,一年里多半时间它藏锋于绿,偏就挑萧索时分站出来,将一年最后的辉煌捧到你眼前。

风里的清冷已有些分量了,它执拗举着自己的金冠。冬天终究要来了,银杏树用这身灿烂的金甲撑到最后——人走过树下抬头看一刹,只觉得凛冽寒意也裹着暖,心头那些说不出的荒凉,竟被那片纯金暂时照亮过。

那金灿灿不避寒霜的倔强样子,真是一面秋天的旌旗,裹在我渐冷的衣袖里,暖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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