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栋薿
傍晚时分,车到大同。
以前的六个多小时,我大多时间是在卧铺上躺着,思绪万千。生活已是这样的糟糕,生命也在苦痛里煎熬,若没有你在灵魂与身体上的支撑,我更茫然得如同秋天的晚云下仓皇的流雁了吧。仁之一直临窗而坐,我多次叫他躺卧铺上休息,他总不愿。其实,我是想与他说话。我发现这孩子与我的话愈来愈少。我试图进入仁之的内心,每次都是相悖。比如,这塞上的晚风一吹,我是感觉到冷,便让他添衣,他却鼻子一横不愿意。此时,我刚去了小摊前购份山西旅游图册回来,天云苍黄,我决计带仁之打车去泰福街粗粮店去吃大同的小吃。
泰福街这边粗粮店有两家,我们下车,便一头扎进临近路牌,门面装饰得还算富丽些的这家来。点了几份当地小吃,多是寻名字奇怪的选来尝,其中一份,叫作“磨擦丸子”的,膻膻的,尽是面丸似的,很不中吃。我与仁之一人吃掉半个,便全笼丢下了。若此时你在跟前,定会给我们一个白眼的。其余的几样小吃,味道也算不上好,倒是这家算是奉送的烤土豆好吃些。仁之与我,一人吃掉一个。出来粗粮店,街道上已是华灯一片。可拐道弯去,见到那边的街面,却是黑咕隆咚,尤若偏僻乡间,这于我却是好,便要抬脚往那边去,寻些清静,仁之不乐意,只得找家宾馆住下。
住在六楼,揭去窗帘看见三面的房子皆低,一时就有些居高临下之感,而月亮更是高,高得出奇,一个劲儿冲上去,半边飞镜似的,正清楚地照临着这俗世上的是非一切。我一直睡不着,头还有些疼,就翻坐在床,尽往窗外望着,高低不同的窗子,倏忽关灭一扇,倏忽又灭掉一扇,不久,便几近全关掉了。
(二)
栋薿
忽然醒来,竟见着天边的一点微红。
这便是塞上的秋了,一层一层凉意透来,我伸手撩去帘纱,起始满天层层叠叠的云,瓦脊样的、鱼鳞样的、蛳螺样的,或黛褐或青白或淡红,遥遥铺张开去,一眼望过,竟像是倒悬着的一扇青屏,而那轮突出的朝阳,正似镶于屏端的一块明玉,熠熠闪亮。一忽儿,流云则是苍青一片了,我不知道那屏风后面隐藏着怎样的玄秘,陡然就只觉着有位高人,在那边指挥。凡间天上的诸事,大多皆是如此。若如不想参与其中,大抵便是皮影戏的观众,而那芸芸众生的表演,最多三十年,还皆由别人去支配!——这难道不是一种大悲么。
我就在这样读着这一片天色之时,仁之转身醒了。
让仁之也倚窗前,同看塞上的日出。这里秋晨,没有中原早秋半天猩红的气势,只是太阳边有一些红光,陡然间这些红色便消逝,很短促;也不若北京的秋,那样明净透蓝,只有些苍凉和旷寞。残月一直是不垂下。就在我们走出宾馆的路上,仁之还一壁举头,一壁与我说道,这里日月同辉。早上听到房客介绍,那边街上的东方削面好。我且携仁之去吃削面。馆子还没营业,店门却已洞开,里边亦稀稀拉拉聚来几位吃客,一直待到七点半,大家排队购票取面,一时场面很可观。这,大抵是人家的一种策略。面也平常,只是调动了胃口,吃起来,感觉便会有点异样。餐桌上有牌子,上面写有打油诗:“一叶落锅一叶飘,一叶离面又飞刀。银鱼入水翻白浪,柳叶乘风下树梢。”吃过面了,去那边打车直去云岗。
不得不暗服晋商的聪明劲儿,售票时间也拉得很晚,散落的游客聚集成一大片,大家情绪起来了,人家才看似漫不经心的打窗售票。低矮的山,初一眼,竟类城墙半壁,过去近看,却是粗砂岩的,那窟前的柱子,倒像是垒起的,有些松榻,这里的佛像也风化得厉害,然雕刻的精妙自不必言说,气势与龙门石窟不相上下。仁之依次都拍了照片,回去好拿给你看。第六窟中,有一套小雕像大类连环画形式,循序道出了释迦摩伲出生与成佛的经历,倒是值得细赏。第七窟,雕得是二佛对坐,蕴藏着北魏孝文帝时期政治态势,那便是孝文帝与其祖母共同执政。来回流连看过两遭,与仁之打车返回。中午就餐于大同市区“家和饺子店”,吃得一道老妈炖鲤鱼,味道尚可。
(三)
栋薿
小夏利越过那道缓坡,便见着悬空寺。
天色已现灰暗,司机师傅一遍遍向我与仁之发出劝诫,大意是悬空寺没有看处,只须登恒山看姑嫂崖便可。然而,我到底是被山壁上五小堆儿建筑惹起兴致,执意让师傅停车了。仁之也很高兴,可相机竟没有电,看他有点失望,我就喊来一个摄影师傅随同一道进入景区。一道水流,宛若金龙,活活奔腾。翻过石桥,迎面便见一方巨石矗立在山脚,上面勒刻“壮观”二字,过去细认,才见到题款乃是太白书。巨石背边,一壁耸起,而就在半腰,几点庙宇错落构筑,尤若五只大小不一的飞鹰停翼其间。待要拾级而上,却被摄影师喊住,恐他败了兴头,匆匆拍过两张照相,便付费让他另去。寻仁之时,他已经入得悬空寺山门,张牙舞爪直冲我摆弄鬼脸。
一路登上石阶,进入寺内,忽然听到脚下木板吱呀作响,再凭栏往下一望,山下人小如蚁,飘飘然若悬于独木桥上,陡然有些惊心。低矮的房内供着释道儒与人王,便与别处不同。游者皆不大声言笑,小心翼翼,抚着栏干,循着指示标,上下蜿蜓穿行。很少有人停下脚来展眼四望,只是游一遭拍罢照片,匆忙下来。可是,仁之不觉尽兴,硬是不肯下去,便随他第二遍进入山门。整个悬空寺,共有五小撮建筑,构连一体,上下相通。仁之无处不探身前往,只见他一手勾住木柱,身子已经倾出栏外,而栏外就是万丈悬崖。我是喊也喊不得,怕也没办法,只得跟在他后边,权作安慰。好容易等他玩得兴尽,一步步下来石阶,天色已经昏黄,而峡内的水出落得巨响。
(四)
栋薿
昨夜入住停旨村,雨下得大。
雨声之中,分明传来“叮叮当当”的铃声若干,忽想到昨儿下午来时见着的那尊张果老倒骑驴的雕像,竟觉着这恒山的精灵诡怪了。清早起来,雨仍旧淋淋漓漓。推窗一望,云塞雾罩,苍茫混沌,十步之内不见物什。正疑惑处,忽然云去雾散,天地分明,只是在遥遥山脊淋洒许多墨汁,经过雨气渲染,乌龙一般,翻滚挪腾。一霎儿风大,那乌云被吹散,支支离离,牵牵扯扯,似魂魄,如群马,纷纭退离,而山色便见青翠,青翠深处,略隐露出几角飞檐。一会儿,又全被云雾隐去,只是此时云雾比向前轻灵些,蹁跹若仙。我与仁之出门,房东说,你们好福气的,正赶上恒山有雾。
在松下处的山口,拾级而上。走不得几步,一阵风扫过,裹拥山壁的浓雾被撕裂开去,就在那缝隙处透露出二个红色的刻字:“恒宗”。还未及细赏,云雾又纷纷攘攘遮掩住了。仁之与我,便在这雾气中出没,忽然闻得老人咳嗽,举目才见山松之下蹲着老者,身披雨衣,头戴草帽,见我们上来,他缓慢说道:“前边大字弯处拐,可不能走错了,山上有飞石!”仁之与我,相视一笑,过虎风口,蹬步云道,只见着石边植物,枝挑亮珠,叶噙玉液,流雾梳抚处,宛若满树银花。不远边,云雾翻腾,一时若龙跃虎跳,一时若八仙过海,十分壮观。猛然仰头,乍见到一棵孤松于块石间挺拔窜起,顶上枝叶被雾浮掩,而盘结老根,纠缠悬出,想必这株便是悬根松了。仁之要去拍照片,云雾倒像懂事一般,倏忽散去,瞬时这松清清楚楚婷立着,如亭如伞,煞是别致。天光放亮,远处山脉起伏连绵,如走蛇,如游龙,一时白云轻浮,一时霞光披耀,陡然浓雾袭来,全部被抹去,看不到了。仁之与我,继续攀着石阶前行,两边雾丛中,间或闻得“哗哗”之声,似雨淋,似响溪,而看不得雨丝水影。估摸半小时过去,忽行至一僻幽地,枝叶披离,山石濡湿,扬面便见着一门栏,上面四字:“人天北柱”,须要购票方能进入。恒山尊道,这一带建筑多道观。这些道观或背倚翠屏,或下临深渊,或上构危崖,或平附山洞,有悬空翼然而出,有夯地嵬峨雄伟,如雕嵌,如城池,有的廊栏迂回,有的歇山重檐,样式各异,各得其妙。一路过白云观,见香火袅袅;去接官厅,览甜苦井;登寝宫,沐一心清凉;临姑嫂崖,处飞檐绝壁;越崇灵门,玩罢介石牌,爬一百零三级石阶;进贞元殿,荡胸生层云;穿关帝庙、行九天宫、入会仙府,赏古松、读古诗、看石刻,不经意已经大半晌过去。此时,山间松林,烟雾散尽,白日照临,千崖竞秀,万壑争流,游人互答,笑语交叠,喜洋洋也乐陶陶,一派生意盎然。我与仁之,则曲折蛇行,循原路返回。中午就餐于乡村居,浩风吹送。
(五)
栋薿
自浑源去应县,看罢木塔,吃过大香凉粉,已是夕阳垂落。
就在银屑一样的夕晖里,走过一趟辽代街,寻旅馆住下。夜里睡眠尚好,忽然醒来,晨色如黛,我与仁之须行到小县东边的路口处,方能打乘去五台山的车子。应县木塔,明五暗四,共九层,全由木质构筑。现已有点倾斜,游人须二十人一组排队进入,也只能登至二楼,便不能再上。依我意,倒是应该全面保护起来,不该再让游人进去了。自大同至这里,我一个偏见,便是山西方面似乎对古迹的重视程度不够的,比如云岗石窟的雕像尽由游人随便触摸,应县木塔还任凭上去践踏,着实可惜!车经张崖、杨欠、麻寺、白马石,尽在两山之间蛇行,山色鲜明,涧溪流响。忽然车行山顶,但见谷渊万丈,瞬息又至谷底,只见山体浑圆若碧玉。
太阳正午时,车停台怀寺区。
五台山,原是由五个台面状山峰环围组成,内还有黛螺顶、菩萨顶、灵应寺等五个小台山,可谓环环相扣,错落有致。观五台山的最佳状态是,登临黛螺顶,辽望诸峰,而不必要每个台面必去。去五台山游览的,多为香客,所以大都寺院之内,烟雾袅袅。仁之与我下车后,急寻老字号饭馆一家,点得两份菜吃着,见窗外尼姑和尚来往,或拨打手机,或进店购衣,十分世俗的样子哦。吃罢午饭,先去赏塔院寺。据友人介绍,这里原是显通寺的塔院,明代重修舍利塔后独成一寺,因院内有白塔,故名塔院寺。巍峨高耸,直插云天的大白塔,原称释迦牟尼舍利塔,通高七十五点三米,环周八十三点三米,塔基为正方形,塔身状如藻瓶,粗细相间,方圆搭配,造型优美。塔顶盖铜板八块成圆形,按乾、坎、艮、震、巽、离、坤、兑等八卦地位安置,塔顶中装铜顶一枚,高约五米,覆盘二十一米多,饰有垂檐三十六块,长两米多;每块垂檐底端挂风钟三个,连同塔腰风钟在内,全塔共有二百五十二个。一时间,风吹铃动,清脆作响,若梵音布下,清身静心,世烦脱尽。赏罢塔院寺,周身轻松便去爬黛螺顶。据黛螺顶山门石碑载:“乳峰状若旋螺,圆净可爱,俗呼为大螺顶,志曰青峰是也。”便知这黛螺顶原名青峰的,大略又缘“大”音通“黛”,现今俗人便呼青峰为黛螺。仁之一路对我说起建筑的形制,什么是歇山重檐、硬山单檐诸如此类的,我问他是怎么知晓的,他答,美术书上有的。登黛螺顶,实在有点累,却看到几个虔诚的女香客,一阶一磕头,十分感动。黛螺顶的后殿大雄宝殿前,植有一松一柏,松生于北,柏长于南,各个围粗一丈,俏拔挺立,直干云天。据介绍,那棵松树就是乾隆皇帝诗中的“阶下千年不老松”,松下即唐朝僧人法念的修行处。在黛螺顶上看见西堕的太阳,将银的光线尽撒在山面上,山上的青翠色经银亮的光一映,愈绿的耀眼。游人纷纷指点,哪是东台顶哪是西台顶哪是北顶台呢,然后似乎是认出了,一阵惊呼,一阵吁嘘,也有的叉起腰,眯着眼,静静展望,若有所思。本来打算在黛螺顶上看落日,仁之急着下山去贪看别景,便叫来两个牧马人,牵来两匹马,仁之与我,一人骑一匹,走马道下山。
山脚处购得一份炒麻籽嚼吃着,一壁问路,一壁就往北行,天色刹那便黛褐了。沿清水河溯流而上,已经接近山谷处,竟是寻不找林彪别墅,问到时,说是没有什么的,只几间破屋罢了。夜幕下来,过去寻了几寻,终是难得,便走旧路返回。现在想来,甚可奇怪的是,这晚竟是一直没得见到五台山的月亮。
(六)
栋薿
昨儿已经下车了,我还误以为路边的大牌楼是乔家大院的门楼呢。
待要过去看时,忽被一个戴眼镜的少妇劝住。她说,那边宾馆呀,好多人不住的,饭菜不实惠,还不如住我家。这时,我们才知道那里原是处宾馆。乔家大院在哪呢?我问;跟我走,少妇答。于是,仁之与我便跟着少妇走去。天,已薄暮;风,也渐凉。
乔家堡,本是一村落。
通往村子的是条小街,一街两行布满摊市,杂卖各样吃食玩意。随少妇走过时,便有各种叫卖声冲我们吆喝,有的商家还相当热情,一面跟着走,一面将吃食送于跟前,“尝尝!乔家香酥饼,好吃的。”敌不得她们的热情好客,便购来一包,少妇脸色不太好看了。回到她家的旅馆,她说:“外面卖的东西脏。”接着,便领我与仁之去看房,倒也是干净利落,便住下。洗一洗后,看看天色还不算太晚,便邀仁之下楼,一道先去寻乔家大院。谁知,左拐直走,不足五十米便见着了。乔家大院原是城堡式建筑,高高的围墙据说有十米,大门上边有一石匾,刻:“古风”二字,然后沿着围墙走了一遭,粗粗贪看一下,心里怨道,这乔家大院本来并不算好么。回去旅馆,便看奥运比赛了。晚,与仁之吃炖土鸡一份,刀削面二碗,价钱不便宜,味道不好。今晨起来,不再相信女房东的话来,携仁之去早集上购得几样还算可口的小吃吃罢,便陪仁之直去乔家大院里。据介绍,这乔家大院,始建于清乾隆年间,统由6幢大院19个小院组成,从高处俯瞰,整体为双喜字型布局。乔家大门朝东,进去一道主路,两边交错分布着院落。第一号院落,是乔家祖先乔贵发所住之所,进院迎面便是福寿祠,过了门楼,二楼有一匾,写道:“为善最乐”,据说是实物。其它房中家俱物什,全是民间收集来,展览用的。二号三号院没有多大意思。第四号院,乃乔致庸孙子乔映霞所建筑,屋檐与房脊浮雕显出一二样新奇来:其一是,雕了一列喷烟行进的火车;其二是,雕出两个洋式钟表。其余的,皆可忽略不看。第五号院,是乔致庸所构,名声在外,其实也没多大意思,只不过电影《亮剑》在这里取过一景而矣。第六号院,是一现代人工花园,只似街心公园罢了,过去不看。
乔家大院若要论气势,那是跟北京的王爷府邸没法比的,也不在一个层次,但若去领略其细部,比如带有当地地方特色艺术的木雕、砖雕与彩绘,还是有些意思。其一木雕,比如二院正门木雕八骏马及福禄寿三星图,雕刻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二院二进门还有木雕花博古和财神喜神,雕工颇细致,朴拙精美。其中“花博古”,据资料说,原是杂画之一种,北宋时期,宋徽宗命人编绘宣和殿所藏古物,成定为“博古图”。后人取这些图当作装饰,绘画于器物上,便称为“博古”。若这些“博古图”佐配花卉、果品点缀成画的,便叫“花博古”。其二砖雕,在整个大院,砖雕作品比比皆是,随处可见。据介绍,这里的砖雕工艺共分为壁雕、脊雕、屏雕、扶栏雕等种样式。艺术题材多取自民间传说,比如“和合二仙”“八仙”等,当然也有琴棋书画、松竹兰梅。其中二院正房前面走廊的扶栏雕,从东往西一路看来,依次为喜鹊登梅、奎龙腾空、葡萄百子、鹭丝戏莲和麻雀戏菊,各个雕得活龙活现,情趣盎然。其三彩绘,在整个大院各个房间屋檐下,皆隐有真金彩绘。这些彩绘作品,内容除“燕山教子”、“麻姑献寿”、“满床笏”、“渔樵耕读”外,还有花草虫鸟,以及铁道、火车、车站、钟表等。这些图案皆以堆金立粉和三兰五彩绘画所构,各领风致,其中镶用金箔,至今看来依然流光溢彩,熠熠生辉。后,又经人指点,特地细赏乔家大院存留的四块珍贵牌匾。这四块牌匾,分别为:李鸿章所题“仁周义溥”、山西巡抚丁宝铨受慈禧太后谕送的“福种琅环”匾,以及民国年间本地村民赠送的“身备六行”匾和明末大医家、大哲学家傅山所题的“丹枫阁”匾。这四块牌匾,定属乔家大院的镇院之宝,各个赏看不够,天色过午,日光斜斜,携仁之出得门来,打车离去。
(七)
栋薿
一路下来,平遥古城还算真有些意思。
昨儿下午,我们包车来到古城北门,早有友人等候多时了。他带我与仁之坐上电瓶车,驱车直入城里,不一忽儿,便在一处四合院落的门前停下。这个院子不错,小小垂花门、高门槛、金色门钉,进去了,院内植一架藤萝,树下摆几把老式官帽椅子,倒也有些古意,觉着住在这里甚是好,便匆忙与房东缴订金,回来细看,一切东西全是仿古的,然而没办法了。
带仁之本意要去城里寻些吃的,然而他却浏览起明清遗留下的房子来,还忙着拍照,便在一家铺子里购得一包小月饼,边吃边玩。平遥古城南北各一道门,东西各两道门,城门呈瓮形,有角楼四座、敌楼七十二、垛口三千多,城为“龟”形,称龟城。城内各街巷纵横为“土”形,其中明清街,也即古城南大街,恰位于龟背之正中。城内商铺林立,多票号与镖局遗迹。昨儿傍晚之前,仁之与我将城看了个大概,今晨起来,在小市街口购票进入各遗迹内细看。友人带我们从西大街往东,依次看过几家票号,觉着大同小异了。平遥古城本是中国金融银行业的发端之区,首创票号为“日升昌”,是平遥财东李大全出资三十万本金,由雷履泰具体操作创办的,实行的是两权分立,即财东不参与经营,经营权归大掌柜。日升昌票号曾一度操纵十九世纪整个清王朝的经济命脉,分号遍布全国30余个城市、商埠重镇,远及欧美、东南亚等国,以“汇通天下”著称于世。古城镖局,则是由李正清创办,内设练武场院与会客之舍,看过倒是没有太多意思。
有点意思的,算是古城的八小街和七十二条蚰蜒巷,街道名字取得奇些,比若贺兰桥巷、鹦鹉巷、旗杆街、三眼井街、赵举人街、甜水巷、豆芽街、葫芦肚巷,等等。古城民居也好看,多为砖墙瓦顶的木结构四合院,左右对称,尊卑有序。大家族则修建二进、三进院落甚至更大的院群,院落之间多用装饰华丽的垂花门分隔。民居院内大多装饰精美,进门通常建有砖雕照壁,檐下梁枋有木雕雀替,柱础、门柱、石鼓多用石雕装饰。古城有俗语:“平遥古城十大怪”,其中一条是“房子半边盖。”平遥民居之所以大多为单坡内落水,流传最广的说法称之为“四水归堂”或“肥水不流外人田”,山西地处干旱,且风沙较大,将房屋建成单坡,能增加房屋临街外墙的高度,而临街又不开窗户,则能够有效地抵御风沙和提高安全系数。而院内紧凑的布局则显示对外排斥,对内凝聚的民族性格。中午就餐于一家客栈,吃碗秃与水煎包子各一份,又点了盘当地牛肉。所谓碗秃,大类面片,蘸了酱汤吃。总之,山西地方小吃,多不大好吃。购得两件协盛昌漆器手饰盒,还算精美,回家送你的。估计明天上午,仁之与我便可回到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