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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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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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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窗下好读书

又下雨了。

这秋的雨,缕缕丝丝,从天而降。天光还见鱼白,雨丝竟是淡墨,落地上便汪成深绿了。如果依倚窗子去眺望,远处不见雨脚,浑浑沌沌只是烟雾。赏雨倒不必凭窗,纱帘且最好掩去大半,就卧远了斜睨一串一串檐滴,渐渐内心升起一种孤寂来。

这时,最享受的,便是拥被读书。

最好读诗词,小说次之,万不可去读有用书。雨天读有用书,就如旅游路上想工作、恋爱时分谈赚钱,不合适宜。雨天读书,要的就是趣。随意从书架抽几本闲书出来,散掷床上。必高卧,不可平躺;平躺易入睡,便品不出雨天读书的妙味了。然后捧卷书读,读几段思绪飞了,便任由去飞。或闭眼,或凝窗,与那书中景、书中情、书中的妙曼女子意会一忽儿神交一忽儿,雨声便来得脆,来得盛大。不想读这本,就扔下;拾起另一卷来读。翻几页,不读了,也可掷去,尽管曲肱去听雨声。倘若想啸歌,无妨,一手击被,且去啸歌;倘若想养神,也行,叠被打坐,什么都不想,直去眼观鼻、鼻观心。

想这过来的日子,倒真有几桩雨天读书的旧事。

年少在乡下,一遇秋雨天,大人们大多去了小卖部打牌去。我就被子一围,坐床上读书。我住的是西厢房,房前一株大槐树,叶子片片落。房是要关的,窗子却不关。关房是防鸡子进来,窗户不闭,是为看墙边那丛竹子。雨落进去竹林,如细银的粉沙撒了。声音碎碎的,而竹叶上全是晶亮晶亮的雨珠子。看一眼雨竹,看一眼书,会有许多诗情在胸中涌动。那时书不多,雨天常读的便是一本《唐诗鉴赏辞典》了。有时读着唐诗,看了雨景,便想自己是唐朝某位落魄诗人,这厢房就成了一间客栈或破庙,隐约好象是等一位早已约好的女子。雨,却停了。太阳光放出,窗外竹叶上的雨珠大了,枝叶撑不起,一倾,便滚落去,像一颗颗闪光的流星。

刚结婚那阵儿,挣钱少,逢节假日礼拜天是没钱出外玩的,一般居家读书,但是晴天好天妻子要忙洗洗刷刷的家务杂事,不陪我读书。碰见雨天了,她无事可做。我拥被闲读,她便坐床边打毛衣。雨是下得大了。窗帘一定要掩上,壁灯要开。房里迷迷蒙蒙的,捧读《红楼》《西厢》是最妙不过的事。读得不想读了,书一丢,与妻子别几句嘴,惹她生气或浅笑,妻是不停织毛衣的,身子一拧去撩窗纱,说:“大白天的,房里怪暗怪烦的。”这时,我已起来,走到她身边,抚了她肩头,径去看窗外的雨,如金黄绸缎。

北大作访问学者这年,秋天也是常落雨。

那时住西苑。开窗就见几棵大铜树和一片垃圾山。下雨了,室友们有出外看电影的,有校园学习的,暂时我独拥一室,便卧床上读书。窗外的雨,打着大桐叶,哗啦哗啦响。室友们晾晒的衣服,也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掉水。我翻看的是文学期刊,哗啦啦翻,内心孤寂。失望。翻一页二页,扔一本。床上枕上满是杂志。这时,室友阿布累提回来。浑身上下湿湿的。一进屋,他就脱去湿衣裤,只着一条短裤衩。黑黑胸毛露出来。只见他抡起双手啪啪扇打几下自己的胸脯,伸伸臂膀,扩扩胸,大吼一声:“我要学汉语”。他是学汉语去了。我却看不下书,因为,他读汉语的声音如牛哞大。我就笑笑。双手支了身子,仰起面听他读。谁知他读的竟是不久前我送他的那本我出的书。他穿著大裤衩,从窗前走到门边、又从门边走往窗前,一只手捧著书,一只手挥着拳头读。

我也跟他诵读了。窗外的雨,倏忽暗下来,又一片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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