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外游赏记

一、浏览帅府小记

吃过边家水饺，径往张氏帅府去。

迎面便见一座三进四合院。这座院落坐北朝南，呈“目”字型，是典型的中式古典建筑。在细部处理上既沿袭了中国传统的民间风俗，也呈现东北，特别是辽南的风土人情。这些特点体现在建筑的雕刻上。二进院和三进院的正房窗下墙裙处，都镶嵌一米高的砚石石刻各26幅。一、二、三进院厢房和门房、山墙础石也都镶有多幅寓意深刻的石雕。石雕寓意大都为富贵吉祥，功名利禄的内容，也有历史典故。东北盛产的萝卜、白菜、茄子、辣椒、高粱、谷子，乃至辽南西部张作霖老家盛产的芦苇、河蟹等都成为雕刻的题材，用以镶嵌帅府的建筑。有的石雕竟以“马上封候”、“吃各国”、“握全球”为内容，表现出张作霖的政治野心和抱负。

一进院门洞两侧各三间房，东为警卫室、传达室；西为电工室、电话室。东西厢房各三间，东厢房是帅府的内帐房，掌管帅府内的财务开支。西厢房是呈启处，设文武呈启官，专门接待禀报、引进前来帅府公干或拜访的文武官员。与二进院相隔的是道高墙，中开大门，透雕里花顶饰门楼，名为垂花仪门。两门柱有护柱抱鼓石和石狮伏立的步鼓门枕石。门内有座两重木屏壁，木屏可以对开，两侧可以沿回廊绕行入内。此处仪门是张作霖当年迎接贵宾举行仪式的地方。如遇有重要客人到来，木屏中开，张作霖出迎，客人可从中开的重门直入二进院。帅府人员和普通客人都要从木屏两侧绕行沿回廊进入。

仪门大开，我们随友人进入二进院内。

二进院呈长方形，周围有起台回廊四合。二进院是张作霖办公和会客的地方。正房7间，中间为过厅。门前，修一雕花门楼，门楼正上方悬一横匾，上书“望重长城”。这是当时的乡绅送给张作霖的，颂扬张作霖威望象长城一样厚重。正房东三间是张作霖的卧室、办公室；西三间是会客室、书房。东西厢房各5间，东厢房中间为厅，南屋为秘书长室，北屋为内收发。西厢房是一般秘书室。

然后进入帅府的三进院。

三进院是帅府内宅，张作霖的家属大都住于此院。正房7间，中间供奉张家祖宗灵位。东屋为张作霖二夫人卢氏居住；西屋原为三夫人戴氏居住，戴夫人去世后，1917年张作霖娶五夫人寿夫人，曾居住此屋。东厢房为四夫人许氏居住。西厢房是张学良与于凤至居住的地方。进入西厢房，迎面有一横幅，上书“天下为公”，是孙中山先生为张学良写下的墨宝。横幅下面是一座大钟，上面的时间是午夜两点，这正是“9．18事变”中沈阳失陷的时间。北屋是张学良与于凤至的卧室，二人结婚时，新房就设在此屋，于此屋生有三男一女。现在屋内有木床一个，是从民间收集来的；梳妆台一个，是寿夫人使用过的，在小青楼发现并搬于此；汉白玉根雕茶几一个，乃是原物。南屋是张学良的书房。

三进院回廊四角有角门，东角门被花园假山山洞覆蔽。

穿过曲复山洞，便是帅府东院。东院之中有大、小青楼等建筑。其中大青楼，楼高三层，气势恢宏，楼内套间繁多，然而透光不好，稍显阴暗。最著名房间，便为老虎厅。这厅本是张氏帅府第三会议室，只因内摆两张东北虎标本，而名为老虎厅的。是少帅枪杀杨常之所。所谓“杨常”，乃是杨宇霆和常荫槐。据友人讲，枪杀杨常还有一段鲜为人知的“六次转硬币决定杀杨、常”的故事。1929年1月7日，张学良和于凤至参加杨宇霆父亲、母亲的双寿宴，杨宇霆公开向张学良示威，藐视张学良的存在。此前，杨宇霆曾多次公开和张学良作对，对这一做法张学良一直忍让，因此张的位置开始动摇。被羞辱的张学良很不高兴，便想对杨宇霆动手，然而一直犹豫不决。于是和夫人于凤至商定，转3次大洋，如果每次都是“字”，就动手杀之，反之从长计议。没想到，3次转后的结果都是“字”。心地善良的于凤至不忍丈夫杀人，便说是不是“字”那一面有问题，还是选另一面试试。结果3次过后，又都是背面。看到这一结果，于凤至一下子哭了出来，低声说丈夫要杀人了，这是天命呀。至此，张学良决定动手。10日下午，时任东北军参谋长的杨宇霆和黑龙江省督军常荫槐来见张学良，要求成立东北铁路督办公署，以常为督办。张学良以“铁路牵扯外交，应从长计议”阻止。二人竟以他们写好的字条，逼迫张学良签字。张学良从容应对，说饭后再作决定。杨宇霆带常荫槐回杨府吃饭。张学良立即找来警务处长高纪毅，向他下达枪杀杨、常的命令。当晚8时，杨、常二人再次来到帅府老虎厅。当他们刚刚坐下，高纪毅、谭海率领六名卫士持枪冲进老虎厅，对杨、常宣布：“奉长官命令，你们俩人阻挠国家统一，着即将二位处死，立刻执行。”当场将杨、常二人枪杀于老虎厅内。

小青楼位居大青楼前边，楼高二层，是中西合璧的砖木结构小楼。

这幢小洋楼，本是张大帅为其第五夫人王雅君所筑。王雅君原名张寿懿，称寿夫人，学历高，识大体，美风度。寿夫人因担心其他夫人妒忌，便将二楼各房间分配给各位小姐们居住。所以小青楼又俗号“小姐楼”。皇姑屯事件后，重伤的张作霖被抬至小青楼，不久身亡。为配合东北政要“秘不发丧”的行动，寿夫人强忍悲痛，打理帅府上下，终日闭门谢客，而帅府厨房和医生每天照常准备张作霖的饮食和换药，制造张作霖未死假象。急于打探张作霖生死的日本人，便派驻奉天的总领事林久治郎的夫人以访问寿夫人的名义到帅府打探消息。寿夫人闻报后，梳洗打扮，浓妆艳抹，泰然自若与领事夫人周旋，致使日本人对张作霖未死之事深信不疑，从而避免日本关东军趁机挑起战端的危险，为张学良回奉主持大局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游过东院，过门出墙外，便见赵四小姐楼。

此乃于凤至为张学良情人赵四小姐购得的一座小洋楼。楼内有舞厅、琴房，还有赵四小姐卧室等，上楼的楼梯墙面上挂着几幅赵四小姐不同时期的照片，其中一张，是赵四小姐喂鸡的相片。她轻轻蹲下，喂鸡的神态，气质非凡，观之难忘。游过此楼，径往东行，便到了边业银行旧址。此乃张家私家银行，建筑里边房间连环，如同迷宫，地下金库，隐蔽神秘，戒备森严，大铁门厚若房墙。可是，终难敌国破家败，里边财富竟被日本人抢劫一空！

（注：文中有些资料来自导游词）

二、昭陵的半日闲

坐公交去昭陵，到达时，天已过午。

昭陵本是皇太极陵园，因前有两湾湖水，后为古木丛林，风景秀丽，空气清鲜，便僻为一处人民公园了。进入园内，但见杨柳依依，游人闲闲，满池碧荷，艇舸去去。忽然，飘下一霎儿小雨。我与仁之便遁进一树浓荫之下，或坐或卧在长椅上，只见湖面细雨如织，不闻雨声，更不受雨淋之苦。雨，直似些纤弱的女子；湖面，竟如镜平的舞台；我们却若包厢里的赏客，尽去欣领细雨之圆舞曲。雨，踮起脚尖，那湖面便荡起细碎的涟漪，密密麻麻的，旋律就紧些，雨的身影迅即闪动，直似飞快灵巧的芭蕾舞女；雨，俯下身子，湖面便皱起笑纹，如年轻的妈妈接受婴孩嬉耍。不远处，还有一幕独剧，当然主角是袅娜的莲与缠绵的雨了。这该是雨与莲的童话，或者是二者绝世的冤缘，如泣如诉，绻缱委婉，那么轻、那么柔，只见雨吻着莲尖，莲轻轻的一颤，不是小周胜似小周，娇嫩的脸庞便濡上一点晕湿，满身都悸动了，倒影在水里如火一样的暗影。蜻蜓是揭幕者，小鸟是报幕员。我与仁之相视一笑，在这湖边，倒真像是来到自然界的大剧院里了。

天，终是要放晴的。

一忽儿，太阳便如一只火轮子，隆隆碾过。树缝里、宫阙间、琉璃瓦与神道边，到处堆起灿烂的银子。四周都是明晃晃的光亮。人行在道边，一半身子耀成明的，一半在树荫下，一时恍如进入奇异的世界，陵园的诡异便在午后尽显。静的，却好像有许多人在说话；古木、花草，幽幽散着异香，陡然好似走进《聊斋志异》里的荒园，然而没有一丝惶恐的意思，倒是满心坠入异地的惊喜。我携仁之索性拐往后边的丛林里去。这里树木参天，花草繁杂，松鼠蹦跳，蝴蝶纷飞。我一时痴性发作，尽将外衣剥脱，只著一件三角短裤，赤着脚尽情走在这片森林中去。阳光从密匝的繁叶中透露下来，一点两点的，如世俗的白眼，而林草是欢迎我的，她们频频点头，或者笑出细声。有的，笑得扭动起身子骨；有的，则害臊转过脖颈。蝴蝶和蜜蜂，热热闹闹地跟着我，忽然好似童年，身后边长天跟着些白鹅与摇尾巴的小猪。我真的是走回童年了，爬上一棵歪脖树，且歪歪斜斜躺下去，双手一枕，我且于树上浅眠会儿。细枝为我吹笛；轻风为我打扇；蝴蝶为我按摩；小虫为我吟唱；树枝是我宫殿，绿叶是我帘幔。仁之学我，也悄然爬往一棵树上，找一歪歪树枝躺下休息。不觉大半晌过去，夕阳渐堕，又在丛林中走过一程，忽然听到人语，忙将衣裳穿好，去装一个斯文样子，重回人间了。

三、北安以北

北安是个小城。

火车到北安，已是上午十点多。天气正好，蓝的天空下几堆白云，将小城装点得格外宁静与优美。来不及进小城游玩，便被赶到的友人招手叫至一辆大巴上。大巴上早已坐了许多去玩五大连池的散客，口音各异，神情有倦怠的，也不乏兴奋者。我与仁之原是在火车上一直睡觉的，所以虽近中午，车窗外太阳照着，也似乎没有午困的样子。

车转过小城，便在一条不大宽的公路上，遥遥而去。

公路两旁，是些白的粉的黄的与淡紫的野花，不知名儿的，纷纷攘攘倒也开得热闹。这些花儿，沿着道路，延远而去，宛如镶于道路上的两条颜色各异的绒边。路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些深蓝，跟条飘带一般的，飘然向远。路两旁是些杉木与松树；树外边则是一望无际的绿田。一望无涯的蓝天，沉静、俊美，白的云如雪堆、如玉象、如似断非断的白河，在天上积着、奔跑与流淌。没有声音，打开车窗，只有灌耳的风声呼呼的，像一个喘粗气的汉子。车厢里的人大多睡着，仁之却睁着好奇的大眼，一直趴在车窗去欣赏这东北大平原的神美。目光极处是不见村落的，偶尔隆起的绿坡，却是一片丛林。田野皆种了麦子或大豆，平平展展的，跟绿色的汪洋一般，静静的，不兴波浪。太阳光，却在上面滚淌，不见白色，映在麦苗与豆秧上，到处是绿颜色的光芒。空气是明的，透净的，不看见一丁点尘渍，跟矿泉水一样，从高空流下来，手伸向车外，便触到凉了。树、道路与野田，都跟水洗过的，越走越清明新鲜。

过德胜村，穿华山农场，车子往大平原的深处挺进。

忽然，就看见几堆隆起的山，远远望着，好像涌动的牛群，也如卧着的野鹿。这些山在蓝天与碧野之间，乍一眼，格外醒目。然而山，绝不高的，甚至称不上是山，低低矮矮的，藕断丝连或兀然孤立着，有的翠绿，有的灰青。听友人数来，是十四座。这些山其貌不扬，却是满腔的火热，历史上大多都喷发过地火。是死火山，也有活火山。试想百千年前，这里山崩地裂，地火喷薄，石块横飞，岩浆流溢，大地为之颤栗，不免让人心悸。然而，现在这些山却静静；这土地亦静静，浑不知它们地下却是热的、动的。这，便是这片土地的奇处，——静寂中蕴藏着火山的躁动；冰冷处却有火热的泉涌。

黑土地是活的呀！

四、五大连池二日游

五大连池以“山秀、水幽、泉奇、石怪、洞异”，名闻遐迩。

秀山，十四座，全部是火山；幽水，五大池，皆为堰塞湖；奇泉知名者有四眼：二龙眼、翻花泉与南、北药泉；怪石多产龙门石寨；异洞首推地下冰河。据友人讲，五大连池之神在于山，最早的火山喷薄发生在200万年前，最晚的怒喷则迄今仅有280年，虽同生一片黑土地，年代跨越却离奇的久远；之灵在于水，这里遍布温泊药泉众多，泉水里富含矿物质，养生祛病，康体保健，功效非凡，俗语有“南泉睡觉、北泉利尿、二龙眼泉瞎子笑”等，说的便是这些泉中之水的药用功效。因为这里景点繁多，线路长远，我们便取二日小游——

龙门石寨·地下冰河与二龙眼泉

还在车上时，就已听说五大连池产好的肥鱼与鸭蛋。

晌午果然尝到两条大鱼与上好的鸭蛋，吃得尽兴，去通信山庄午休的路上，竟有点口渴，本意要购一些水的，友人冲我一笑，道：“这里的自来水都是二龙眼的泉水呢。”午睡至二点半，被友人叫醒，乘大巴一路前去龙门石寨。

因打小长养颍水土寨，一听见“龙门石寨”这名字，脑海里便勾勒出四围的高墙，巍峨的寨门来了。然而，行行复行行，终是难见一座山寨，倒是听友人讲到大孤山与东、西龙门山来，探首看时，麦豆田的遥处，现出三座低矮连绵的山体。山这么低，想必山寨规模也不大。——其时，我仍将这龙门山寨想像成一个有着城门墙垛的寨子，仍在幻想着这山寨之中发生过多少争战厮杀的故事。忽然，车竟停下来，“石寨呢？”，面前只是一大片白桦与松树林，浑没有一丁点山寨的意味。也不好言说，只得跟着友人进入园门，踩着栈道往丛林深处去。

沿途只听友人绍介诸如胡枝子、接骨木之类的植物，却不见旧时古寨模样，忽然倒是看见许多黑石，或棱或方，奇形怪状，堆集在眼前。这些黑石，如奔马，如吠犬，如兵士，如战车，顺着山势奔驶。极目望去，满山遍野全是这黑色的熔岩石，气势宏大，奔腾喧嚣，真似一场战斗场面，也如一片怒涛排浪的大海。然而，它们瞬间被凝固了，定格了。一条栈道弯曲过去，在高处打了个结，又蜿蜒顺下。栈道两边都是这些静止的愤怒，惊恐，匆忙与追逐。这些硕大的黑石，都是火山喷薄之时，火热的熔岩奔腾过处凝固遗留的产物！现在，它们静静地隐在一片白桦林后，像一幕活的历史话剧在热烈地演出。仔细了听，能听到风声雨声雷声，也能听到喊杀声咆哮声，轰轰隆隆的战车声。这是何等的气势，何等的壮观呵！

一圈浏览后，人已吁吁，天气正热。

坐大巴正好去地下冰河。地下冰河在一片丛林背后，车子拐进去，人刚下车，一股幽凉之气便扑面而来。只见一个洞口，人刚移步过去，森森冷意袭击，猛一抖擞。友人讲，下洞须租穿棉衣的。早有几个贪凉爽的游人，跑到洞边，取凉去了。然而，不大一忽儿，便抱了膀子，急忙跳出。我与仁之皆换上绒衣，扶着水湿的栏干，一步一阶往洞内下去。每下一阶，气温明显就下降许多。说话都见嘴边白汽了，台阶上来的人，扬面对下去的人，笑道：“穿厚点，小心着凉！”

洞底气温骤低，地面崖壁全结上冰凌。

洞道是往右手延伸去的，高容人直走无碍，沿路石阶只有尺许，二人可并肩擦过。洞内积雪处处，冰柱林立。人工雕刻的冰灯，四棱塔形，内装电灯泡，散发绒绒的黄光，正可以照明。石阶很滑，走路要小心，父挽子、夫携妻、女子扶男友，一步一笑，一步一惊叫，逶迤蛇行。友人一口一声叮嘱：“注意了，走路不看景、看景不走路！”然而，终还是“卟嗵”一声，有人跌倒。前方有一阔处，两块巨大的岩柱，像廊柱一般耸立，彩灯辉映，冰灯萤萤，乍一眼，颇似豪家的客厅。可是，听友人讲，这二岩柱原是龙角，洞的深处，那边不开放的幽处是锁着的龙身呢。这条龙本是条小白龙，投胎于山东一家李姓人家。七八岁时，忽一天，小龙困倦，倒在它妈妈怀中睡觉，不料露出原形。其父赶回，忽见家中卧一怪物，大骇，忙拿砍刀砍之，结果将小白龙尾巴砍掉。这条白龙仓促奔逃，到处兴风作浪，后被人锁于此洞内。正扶岩柱的一二个小女生，听罢故事，惊叫一声，吐吐舌头，忙将手臂缩回。见状，众游客哄然而笑。

出冰洞，一路乘车去二龙眼泉，天色酽酽。

二龙眼泉，位于药泉山下。猛一眼，人群集聚处好似一弯河畔。只因两条石龙的嘴里喷吐泉水，水势颇壮，水声盛大，不知此泉的外地游客如我者，便将泉源误作桥洞，泉水误解为河水了。然而，那里却是大泉！过去掬一捧泉水，水色清寒，泼撒到眼上额头，清目醒脑，十分爽快。与众游客嬉戏叹赏了一番，那边友人便摇动手臂，喊着回去吃晚饭了。

黑龙山·五大连池

昨夜月色惹人难眠。

睡下吧，那一窗圆月就那么孤孤悬着，怪叫人疼；不睡吧，天明还要去看美景，真真左右为难，到底是翻坐起身贪赏了一会儿向日葵样子的月圆，才倒头睡去。谁知，这里的天竟亮得这么早，四点来钟的晨空，已是光明澄澈。叫仁之起床，同去散步，走不多远竟然来到二龙眼泉。洗一把脸，本要沿溪而去，恐误了出游行程，又走回山庄。可巧儿，友人正在招呼大家上车，到一家农家餐馆吃罢早餐后，一行三五游客，说说笑笑，前去黑龙山去了。

黑龙山是五大连池景区最著名的一座火山。

据说，她的奇处是，向阳坡无植被，而背阴坡却是郁郁葱葱。没有心思理会这些，我的兴趣只在于赶紧爬上山顶去俯瞰五大连池。五大连池么，昨儿转了一天了，还没搞清五大连池到底是何种风情呢。然而，友人却说，能否在山顶看清五大连池，还要看天气。闻罢，心内一阵担心。看看天，晴蓝得正好，空气也明净，跟到了水晶宫里一样，到处都是亮晶晶的。石头却黑，树是绿的。绿的火山杨，被风一吹，像堆野火。黑龙山不高，果然半坡裸石，半坡绿。坡下却是一大片火山石，全是黑乎乎的，像大象，像猿猴，像海的波涛，也像古战场，恍惚之间，能听到各种轰鸣声、打斗声，突然静寂了。大静寂掩蔽着大动荡，站在一处高处辽望，又恍若重见当年火山熔岩汹涌澎湃的情状。友人在一边，指道：“那座山若移到太平洋中能漂浮起来，因为它内部早被烧空了。”众人无语。我也一边在内心感叹着大自然的神勇威力，一边低垂着头，沿着火山石中间的栈道，一路前行。太阳泼辣地撒下来，虽然有风，也终是被晒得大汗淋漓。正思清凉，忽然就行至一个叫“水帘洞”的地方，游人纷纷跑过去。那洞里现出一汪清水，散着凉气，却是冷森森的又一处冰凉世界。贪玩了一忽儿清水，拾阶而上。这半边山杂木笼罩，时有几只狐狸，从树丛逸出，惹得游人惊呼。忽然，山半腰凹现一眼豁口，豁口之下，一条大沟像道伤痕，将山体撕裂开来。这，便是火山熔岩溢出口。遥想当年，火红的地下熔岩，正是从这里鼓涌而出，带着上千度的高温，像道沸腾的河，粘粘乎乎，滚滚四溢的。众人唏吁了一番，跟随友人，继续山上行。陡然，就走出了丛林，眼前惊现出一只大碗样的火山口来。这，就是黑龙山顶！然而，整个山顶，往下塌陷成一个锥体漏斗了！站在“大碗”边沿，往下一望，竟然望不到底的。大风劲吹，衣衫纷扬。人都不敢在这里久站的，惟恐被风吹得摔了下去，一下子掉进地心里头去，也真不一定。稍稍偏离一些，极目远眺，只见浮云之下，有几片淡白的水泊漾在绿野间，一个跟连一个，像系在一起的白毯子，又像一队翩翩低飞的仙鹤。“看！五大连池！”游人纷纷指点。然而，倏然一阵风过，云雾弥漫，视野里竟成白茫茫一片了。

“要到池边去！”游人提议，友人灿然一笑，招呼大家下山。车子在林子间穿行。五大连池，本是五个大小不一的堰塞湖，呈“月牙”型，环绕着黑龙山。这五大池子，也即湖泊，依次是：莲花湖、燕山湖、白龙湖、鹤鸣湖和如意湖。其中的第三池，也即白龙湖，湖面最阔。车子停在二池与三池相接的一条狭长地段。这条地段，商贩聚集，烧烤、水果，样样齐全。湖边水草丛生，湖内水鸟飞翔。几片矮山连缀在湖的遥处，像几块翠玉，压在了一张宣纸边上。太阳照下来，早已将湖面搅成一片银光。我与仁之租得一艘快艇，在碧波荡漾的湖面之上，展开双臂，纵情驰骋，快哉快哉！

五、哈尔滨小记

火车在暮色中行驶。

忽然，车速缓下来，车窗外渐次灯火辉煌，哈尔滨到了。与仁之一同出站，早有等候的友人接住了。只站在火车站广场环视，眼见华灯闪烁，车水马龙。哈尔滨，这个素有“天鹅顶上的珍珠”之美称的北国冰城，在斑斓夜色下，显出一派井然有序、热闹喧阗的异国情调。

随友人乘上一辆的士，车子一启动，便好似没入一道星光辉映的银河之中，两岸林林总总的欧式建筑，别致旎逦，一时恍如到了水城威尼斯，行车若“刚朵拉”，在豪奢灯光与月色下，摇曳前去；倏忽，街道规整，建筑典雅，招牌上汉字历历毕现，分明是国土，一时又仿若徜徉于颇具传统风韵的画卷里边去了。哈尔滨的建筑，象一个个凝固的音符，一时是欧洲中世纪的浪漫，一时有中国古典的典雅，一时为现代的奔放。——中西合璧的建筑风格，便是哈尔滨独特的风姿！

据《金史·本纪卷二》记载，“哈尔滨”一语，来源于女真语“阿勒锦”“哈喇宾”“哈喇宾忒”，汉译为光荣、荣誉、名誉等含义。近年来，又有学者提出“哈尔滨”应是女真语“天鹅”的发音。遥想当年，彩带似的松花江畔栖息着成群的天鹅，这里该是一个多么浪漫与美丽之所在！友人坐在前座，一边向司机师傅指路，一边给我们介绍庄严雄伟的圣索菲亚教堂、神秘气氛笼罩的尼古拉教堂、造型奇巧的俄罗斯木屋与建筑风格各异的中央大街。介绍完毕，友人扭回头来一笑，“可惜二位时间紧。”我和仁之听了，不免遗憾。友人却狡黠一笑，顿了顿，又道：“不过，我给二位安排的酒店正处于中央大街与索菲亚教堂之间，晚上无事，可以出来看看。”

车行尚志大街，不一忽儿，左拐，便到了休息地——雅特商务休闲酒店。

友人将我们送至房间内，才道别而去。与仁之各各冲凉罢，提得相机出来酒店，已是晚上九点多了。夜幕下的哈尔滨，果真神秘、诡丽，天风悠悠吹着，将淡黄的灯光刮得满街宛如敷了一层金尘，大街上行人少，车辆也不多，兆麟公园的大铁门紧紧锁着，只看得见里边树木蓊郁，偶尔听得一二声风过树叶的声响，复又静寂了。一街两行的商家多已打烊，忽然走过来几个俄罗斯女子，高高挑挑身材，白皙皮肤，各各打谑着，笑声清脆的去了。几道优美的身影，便被长长地拉在大街上。在一家街边餐馆里坐了，点要几样小菜，饮料啤酒，美美吃喝一顿毕，不能去赏索菲亚教堂，留待天明再玩，便身子一扭，左手走不多远，就置身于传说中的中央大街了。

许是太晚的缘故，街灯是不大明的，或许可以说是暗淡。

这正是到了好处，所有的建筑都在朦胧的气氛中，若隐若现，一律像奇异的羞赧女子，愈见风致。道路是用方石铺就的，绝不行车辆，踏上去有些坑洼，正可以按摩足底，真是好的，一座座哥特式、巴洛克式、拜占庭式、折衷主义、新艺术运动和后现代等各种风格的建筑，一壁迎着你，一壁在暗暗低诉着情话或者历史。这，也许就是哈尔滨人的性格，严谨不失浪漫，驳丽又蕴含典雅。忽然，前边一连串的低矮小射灯勾诱了我们前去。原来是一些人物画家，在为一个个行人画肖像。立在那里，看了一忽儿，倒也有画得惟妙惟肖的，不觉已是更深，仁之扯扯我衣，他早已有点困倦，于是打道回府去。

一觉醒来，已是清晨六点来钟。

忽念及要打乘七点半去牡丹江的火车，便匆匆拽了仁之，一路急走到圣索菲亚教堂处。早晨的阳光，宛似一大群洁白的鸽子，栖落在教堂前广场上。巍峨壮美的圣索菲亚教堂，是远东地区最大的东正教堂，通高53.35米，占地面积721平方米，为拜占庭式建筑的典型代表。墙体通体采用清水红砖，上冠为巨大饱满的洋葱头穹顶，统率着四翼大小不同的帐篷顶，形成主从式的布局。据介绍，四个楼层之间有楼梯相连，前后左右，四门出入。正门顶部为钟楼，7座响铜铸制的乐钟恰好是7个音符。若由训练有素的敲钟人，手脚并用敲打时，会亮出抑扬顿挫的钟声。没得进到内部一看究竟，只是环绕教堂赏玩一遭，真惊叹于它的气势恢宏，典雅超俗的精妙建筑！因为时间紧，一边叹服，一边抽身而去，只待坐上出租车的刹那，我与仁之，还皆是一个劲儿地回首观望。

六、牡丹江小记

到牡丹江时，天气正热。

这一路游玩，感受最大是，冰火两重天。没有想到，东北的白昼气温竟也高达三十七八度，然而傍晚或者一些景区，比如地下冰河等，气温却低，甚至零下几度！站在毒辣的太阳底下等旅游车，不大一会儿，便各各通身大汗淋漓。女导游旗帜一摇说，大家集合了，我们马上去地下原始森林，那里可是避暑胜地，凉爽宜人！大家相互一笑，纷纷跟了她，乘车而去。

牡丹江这座小城，地处长白山北部，西部为张广才岭，东部为老爷岭，中部是河谷盆地。牡丹江，意为“弯弯曲曲的江”，自南向北纵贯。全境山势连绵，河流纵横，称为“九分山水一分田”。其城区街道笔直，车子前行不大一段时间，便停在一棵树下，导游招呼大家下车去看八女投江群雕。

太阳正大，毒辣的光线射下来，跟燃火的箭似的，将大地燎得炙热。

走下车来，扑扑的热风，便裹得人喘不来气。不远处，亮灿灿的江畔耸立着一组硕大的石雕群像——八女投江群雕。该群雕高13米、长8.8米，采用花岗岩石材雕凿而成，“八女投江”四个大字由邓颖超书写。所雕的八位女英雄，或托起负伤的战友，或紧握手中的钢枪，大义凛然，威武不屈，颇具震撼力。群雕表现的故事是：1938年10月下旬，东北抗联四、五军西征妇女团，在指导员冷云带领下，担负着掩护大部队转移的任务，她们英勇抗击日军熊谷部队的袭击，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宁死不屈，最后毅然背着负伤的战友，投入林口县境内的凶猛暴烈，冰冷刺骨的乌斯浑河，为国捐躯。仰视雕像，禁不住热泪滚流。默默地在群雕之下，瞻仰一番后，伫立在牡丹江畔，望着远逝的江水，感叹年近不惑，却不能报效祖国之一二，又难禁涕泪潸潸。

重回旅游车上，心情恹恹。

一觉醒来，竟有点发冷，似乎有些要感冒的意思，透窗展眼一望，太阳也已堕西，忽然车就停下。地下原始森林公园门口到了。这里的气温本来就比市区要低许多，我一打哆嗦，身体竟有点不支，瘫坐草地边了。心想这时病倒，可就坏事，必须强打精神，去陪仁之游玩这一遭。坐公园内部电瓶车，一路直往原始森林深处去。气温渐趋低凉，发黄的太阳，在树梢之上晃荡。车速很快，凉风呼呼。天色将近黛褐时，行至一大片阔外。下车一望，山坡之上尽是高大的松杉。沿着一条栈道，往坡下去。谷中林木繁杂，野草丛生，凉气逼人。原来，这里也是一处火山喷溢处。因为身体不适，一步一歇，浑然感觉像是重游张家界山下森林一般，朽木坏倒，古木参天，只是不见小溪，倒是平添了一二处火山熔岩喷涌的豁口与流过的沟壑。攀上一段木阶，行至“坐井观天处”，这里被称为“天然大冰厢”。那些一路害热的行客，纷纭沿着石径过去。我随着仁之扶杆一望，那本是山体的一处大缺口，底下竟有一汪凉水，气温低。由于我担心受凉，便不能下去。仁之一直走下底部，流连忘返，喊过几声，才不大情愿地走了出来。接着，往上去，忽然就见一个大洞口。洞若虎口，血盆大张，中梗塞一岩石，若虎舌，上镌二字，其一字为“九”与“虎”合成，音读为“啸”；另一字为“石”。绕“虎舌”攀援上去，越“一线天”，便钻到了山的另一面去。这边山腰，也是杂木蓊郁，也有一处火山熔岩喷射处，身困体乏，便没得过去看，只歪歪斜斜映趁昏黄的光线，一步一步走下山来。

七、镜泊湖游纪

昨儿，夜宿镜泊湖园林山庄。

吃过几片药，捂被子出罢一通汗后，侵早起来，顿觉神清气爽。遛跶到外面，太阳乍出，将半湖深绿的水搅动得泛出一些胭脂红，而高处的树叶，密密匝匝，透漏不出一点阳光，下临的道路，便满是浓荫，只是在树荫西边投射出一道银亮。这银亮，跟随太阳升高，愈来愈向道上侵蚀，终于稍微倾斜的路面上，一半阳光，一半绿荫了。这时，接我们的旅游车，缓缓驶来。

吃罢早餐，行客纷纭登车。

一行十多人的团里，有一对老年夫妇。二人鹤发童颜，精神矍铄。老太太很瘦，穿著红艳，一口一声叫着“老公”，语调之亲昵羡煞青年。老先生突嘴、高颧骨，本是秃顶的戴了只鸭舌帽子。他见谁都要笑，然后肚子一挺，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若人回答：“山东”“山东好哇，我最喜欢山东人啦，实在热情！”老先生边说，边要竖起大拇指；若人回答：“上海”“上海好哇，我最喜欢上海人啦，上海是个好地方！”老先生边说，边又竖起大拇指。仁之与我，相视一笑。

车子转过一道慢弯，便见着了吊水楼瀑布。

友人介绍，当地人称瀑布为“吊水”，因此处瀑布落差大，以“楼”形容之，便呼为“吊水楼”了。因其居镜泊湖北端，故又名镜泊湖瀑布。瀑布是由火山爆发，熔岩遇江水形成一道天然大坝，坝上为湖，坝下为江，江湖交接处，水流訇然跌下，深切玄武岩石中而形成的。瀑布四周布满黑色火山岩，落差20米，幅宽40米，洪水期瀑布宽达100多米。因受下跌水流冲蚀，瀑底形成直径70米、深60米的圆形水潭。瀑水飞泻直下，宛如银河倒挂，浪花四溅，气势磅礴。

关于吊水楼瀑布，曾有一个古老的传说。

据说很久以前，在瀑布的水帘后面隐藏着一位聪明美丽的"红罗女"，深受远近青年人的爱慕。但她声言无论是谁向她求爱，都必须回答——"什么是人间最宝贵的？"这一问题。消息传开，求婚之人络绎不绝。其中有勇士、书生、商人，乃至国王。勇士回答说："人间最宝贵的是武力。"书生说："人间最宝贵的是诗书。"商人说："人间最宝贵的是金钱。"而国王却回答："人间最宝贵的是权势。"这些答案，红罗女都不满意。于是勇士含羞而去；书生浴耻而归；商人倾宝于湖，不再提亲。唯有国王厚颜无耻地呆立在"吊水楼"前苦思冥想不肯离去，最终老死悬崖，葬身乌鸦腹中。现今，游客至此，都要在心中回答一遍红罗女子的提问——“什么是人间最宝贵的？”当然，答案定还是因人而异了。

顺崖边小路过去，有一养鹿的猎人，设处照相摊点。

一只小鹿散放道边，游客至此，每每禁不得逗弄一番，末了，却是要收费的。那小鹿驯养得也真是乖巧，能配合主人作出“鹿回头”等优雅姿势，然而细看小鹿眼神却是忧郁的，怪叫人怜惜。一步一阶下到潭边，太阳更高，黑石上跳跃的阳光与浪花撞碎在一起，到处都是晶粒。有几个同游的少女，挽起裤腿，裸足于水，或解散头发，或掬水洗脸，像一只只优美的天鹅，在水边嬉戏。

赏玩罢吊水楼瀑布，我们一行说说笑笑来至镜泊湖边。

镜泊湖状似蝴蝶，其西北、东南两翼微微翘起。我们组团租得一艘豪华游轮，在镜泊湖面上，缓缓航行，仿若骑于蝴蝶背上，低飞于众山丛中。蓝蓝的天上，白云如鹤，悠然来去。太阳，宛似一块宝石，镶嵌天心。恍惚之间，那碧天竟若一扇倾倒的屏风，倒影于一汪深绿的湖水中；湖水，也惊似一枚巨型的琥珀，隐匿于青山中，透绿、晶莹。忽然一道弧形桥，飞架两山之间，若彩虹，似弯弓。桥的遥处，隐隐现出一痕青山，仔细了看，竟如伟人毛先生卧躺在水晶棺中。时人呼之“毛公山”。船行山移，一时湖面极阔，一时又窄狭仄逼，忽而眼前又惊现一山，状若被咬掉一口的桃子，呼为“仙桃山”了。人人争相目睹，个个雀跃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习习风吹，周身爽快，此时极目远眺，但见山青水碧，鱼跃鸟飞，日影沉浮，湖光闪耀，一派天姿美色，令人赞不绝口！

八、游长白山天池

上山是须乘吉普车的。一辆吉普只许载六名游客，太阳突然劈下来，曝晒着的人们便不免烦躁，叫骂声、叹息声、争吵声，不绝于耳。倏忽天云四合，山风劲吹，飘飘洒洒下起一阵雨来，抱头的、撑伞的、顶着行李包的，四方游客形态各异。当然，其中不乏有悔意的，一口一声抱怨不该来这里游玩。

长白山横亘中朝两国边界，是我国十大名山之一，以山湖秀丽、风景迷人名闻于世。主峰白头山，因山顶多白色浮石与积雪得名，有"千年积雪为年松，直上人间第一峰"的美誉。著名的长白山天池位于长白山主峰火山锥体的顶部，不仅是我国最大的火山口湖，也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火山湖。天池四周奇峰林立，池水沉静碧绿，是松花江、图们江、鸭绿江三江之源，因海拔高达2150米，故被称“天池”。据导游讲，来长白山游玩，看不到天池是正常的，看见天池却属不正常了。因为长白山一带气候变化，阴晴不定，实似女人心，神鬼莫测，变化无常。众游客听了，急问：“今天能看到吗？”导游故作神秘，眯眼瞧瞧天空，点点头复又摇摇头，“还真说不准”，末了，小旗一收道：“就看各位的运气了！”

于是，便有一些游客不安或祈祷起来了。

要知道，一大早从延吉乘车过来，有谁不是冲着天池来的？若果驶到山顶赏不着天池，其失望之情可想而知。然而，终是要看天的，人意敌不得天意。一个多小时的候车时间里，众游客经历了一晴一雨两番洗礼，不是一般有耐心，是不会吝惜微辞的。终于，捱到乘车上山了。刚刚坐稳，吉普车便“嗖”的一声，飞驶而去。

一辆接一辆吉普，风驰电掣。

一条山路，仿佛缎带，回复曲弯，绕山而上。从高处看，那些急驶的吉普，像一只只被猛鞭抽打的陀螺，忽然这边，倏地那边，旋转不停。不大一忽儿，便急奔至山顶，戛然而止。游人惊魂未定，早已被请下车去。一眼望处，座座青峰，点点白云，再多的不良情绪也瞬即化解，堕入这美景如画处，不是神仙也胜神仙了。天，是那样湛蓝，蓝到有些骇人，好像陡然接近另一个深蓝的天体，人顿感缈小，在巨大深蓝天体下，好像要被吸纳进去。白云，白到惊心，乍一眼宛转若牛乳，仔细看倒似根生在天上的一蓬硕大的白蘑菇。没有风的，天云却悠悠旋转，恍惚之间，有些头晕，不敢下视，竟立得这样高，陡然一下就上来了，脚下面有山，山半腰有云。云，层层叠叠的，如瓦脊，如波浪，忽然一阵风，风云荡起，如雾似烟。而蓝的天，天边的云，岿然不动，忽然竟感觉它们却悚然高峭了许多，不再那么接近，顿时就似回到了地面。其实不然，人还在山上行！

高处山石，好似刚刚丢落了一枚炸弹，隆然耸起。攀附上去，“弹坑”一望无底，有些站不稳的，那下边深深碧蓝的，那沉静的，可就是天池么？疑是蓝的天倾倒了这里，否则定会是一池蓝的宝石，多少深情的眼泪。天池，那么秀美，那么大气，那么款款深情！她定是藏在深闺里的沉稳含蓄的女子，女真族的好姑娘，努尔哈赤梦想的少女，或者更远，大约是天的王子梦中的小情人，她不愿的，她莞尔一笑拒绝，就躲藏在了这里，一藏千年。她那么美，那么害羞，不忍你去多瞧，多一眼，就是有罪的。她超凡脱俗，是容不得那么多人看的，云彩为她守护，山岚为她守护，风为她守护，然而她却于现在，此时，将云雾都别去，静静地躺在那里，柔婉，惊艳，一任世人赞叹。好女子呢，又有谁敢去惊惹你的，带着唏吁，带着崇高的敬意，带着无尽的眷顾，不忍打扰你的，就去了！——下山的路上，我再也不敢去乱看。我只静静地坐在车里，美美地流淌着眼泪，因为圣女，因为天池。

还是导游小旗一招，将我唤回世间。山下仍然是嘈杂，人潮汹涌。坐在石上，吃过盒饭之后，坐车前去看瀑布。长白飞瀑，是世界落差最大的火山湖瀑布。远远望处，宛似山的眼睛里流出的一行白泪水；稍近些看，犹如青山这位古代美男子腰际垂下的白绦。车子遥遥停下，下得车来，微微能听到瀑布跌落的声响。绕到右手，过一道溪桥，没入岳桦林丛。林中空气清新，鸟鸣啾啾，响泉潺潺，顺栈道蜿蜒穿行，忽然听到飞瀑轰鸣声，却不见瀑布。拐过弯去，越过一大片桦林，就见几条白水流，飞珠散玉一般，倾泄而下。飞流滚落山根，形成一道宽宽清溪，激石拍岸，跳跃奔腾。水，极清，流动石间，直视无碍，掬掌中如无物；水，极凉，如冰乍融，泼面上似芒刺。随溪而下，早见一坡之上白色蒸气升腾，如丝如缕，似散发，似炊烟。过去看时，白烟过处，只见泉源一眼连着一眼，跟成群蜗牛似的蠕动，水纹如毂，滚珠淌玉。——原是一个个温泉！温泉水温高达六十至八十多度，鸡蛋鸭蛋扔进去，一煮即熟。山脚下，不但有温泉房一处，还有卖温泉煮蛋的商铺。购得几枚温泉煮蛋，一壁剥吃，一壁向车子走去。太阳，已经西斜，山风吹来，也更凉了。

九、二道白河的小憩

车子驶离长白山景区不远，便来到二道白河。

二道白河，本是一小镇，有二道白河流过，镇便以河名，呼为二道白河镇了。因镇子位于长白山脚下，素有“长白山第一镇”之称。车子在二道白河火车站附近停下，我与仁之下车，须要从这里打乘傍晚去沈阳的火车。

太阳偏西，从高高松顶，投下来些许碎光。

林间草地，似金色地毯，倒印着高大笔直的松树影。树影间，闪动着几个著朝鲜族服饰的女子，在优嬉拍照。远处河里的流水，将声响隐隐送来。林子愈见空旷静寂了。临路的树荫下，坐着一个卖山果的老女人，她见我们过来，指了指堆放在地上的山果：“好吃呢，买一点吧。”我掏出背包里的山果冲她晃了晃，“买过了。”她却说：“你没买过我的。”我们一笑，忙购一袋而去。

火车站很简陋，只一个候车大厅，更没有安检措施，人可以自由来去。

细认了火车到站的时刻，看看还早，便携仁之出来，往林间躺椅上一躺，枕着背包休息。仁之在我身边坐着，一边翻看地图册，一边检索收集来的景点门票。马路上若不过汽车，这里是十分寂静。我就问仁之：“这一路，哪的风景最好？”他答是天池。我就说，来天池最不易，坐车这么久，还要在太阳底和雨里等那么久。仁之点点头。这时太阳，一点一点坠下去，西天的云却是烧得更红。我们去马路对面，购一些矿泉水过来，火车站小广场上早已熙熙攘攘了。这些游客和当地商贩，不知何时从何地陡然涌来，就在那一片火烧云红光里，讨价还价，买卖争执。

两边饭铺里，也很是热闹。

有许多游人在那里，喝鱼汤，吃矿泉豆腐与泡菜。小饭桌有摆在大炕上的，也有行客盘腿坐在桌前，吃肉喝酒，十分滋润。有戴金耳环的妇人美美地吸烟，然后夹菜吃，忽然一筷子指向对坐着的男人，眼白一翻，旁若无人浪笑起来。“快到点儿了”不知谁喊叫一声。铺子里的这些吃客，便坐不住，狼吞虎咽几口，歪起身子，为赶火车纷纷离席而去。饭铺外边的天色，不知何时，早已由淡红转变成一片黛褐了。

十、福陵与世博园

打车去福陵，一路阳光灿烂。

没有想到沈阳市的东北郊这么好，天色湛蓝，空气明净，一派绿树成荫，湖光山色。忽然，车行一处湖畔停下。湖水浩渺，波光潋滟。湖的对面便是福陵了。与仁之下车，没有径往福陵，而是先到湖边去寻凉。湖畔满是浓密的青荻与菖蒲，像道绿色的帐幔将大眼睛的裸露的湖水轻掩起，微风过去，偷眼见着湖心有一大片鲜荷，荷叶翠绿如胸衣，荷骨朵娇嫩如乳房，那是一群青春少女在沐浴呢，而那些盛开的莲花，则一律抑起粉红脸颊，在蓝天与碧水之间，恍若一个个穿着红灯笼裤的扭秧歌的小小姑娘，活泼顽皮。“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说的正是此境。赏玩了一忽儿，终是不愿惊扰那些莲，便悄然横过马路，前去福陵。

福陵，沈阳人又称“东陵公园”。

遥想当年，青年努尔哈赤为报父、祖之仇，仅凭十三幅遗甲起兵，驰骋杀伐，所向披靡。不想，他68岁那年，于宁远与袁崇焕决战，负伤败退，不久身亡。后与孝慈高皇后叶赫纳剌氏埋葬于此，史称福陵。福陵始建于公元1629年，背倚天柱山，面朝浑河，是一处绝好的风水宝地。后来经清顺治、康熙、乾隆三朝修建，形成占地557．3公顷，陵寝19公顷，规模巨大、设施齐全的古代帝王陵墓建筑群。与沈阳市的昭陵、新宾县永陵合称“关外三陵”、“盛京三陵”。

与仁之购票过来，迎面便见着三间大红门。

大红门并不阔大，皆为歇山式琉璃顶建筑。三间红门左右两侧，均有五彩云龙“袖壁”，所构塑云龙，盘绕飞腾，栩栩如生，观之生威。一带厚实红墙将陵园合围，从红门进去，但见三条笔直的石铺甬道，称为“神道”，直通里边。神道正中与红门相对的一条，叫作“神路”，据说，是亡灵所走之路。左右两道，分别走皇帝与大臣。神道两边，古松参天，幽静肃穆，分别筑有擎天柱、石狮、石马、石骆驼、石象生等。沿神道北上，是一处大斜坡，高高宽宽，以青砖铺阶，共有“一百零八阶”，俗称为“一百单八蹬”。这是明清皇帝陵园中所独有的。登上一百单八蹬，面前便耸立着一个气势恢宏的碑亭。此亭为九脊重檐歇山式，正方形建筑，飞檐斗拱，气势不凡。亭内正中竖有一巨碑，如一壁青崖，上面分别用满、汉两种文字记录了太祖努尔哈赤的赫赫功绩。绕过碑亭，过隆思殿、焚帛亭、二柱门、石祭台、明楼，便进到了月牙城。月牙城，东西偏长，南北略阔，状若月牙。城北面墙上有一处花门，乃地宫之门，一直封闭，没有开启。月牙城又叫“哑巴城”。据传，当初建筑陵墓的工匠都被杀害于此。从月牙城南侧，援城壁石阶而上，可登到陵园城墙之上，一个硕大的陵墓便展现眼前，陵墓之上杂生榆木，努尔哈赤和孝慈高皇后便长眠于此。稍望了一望，也没停下，便去了。

天正午，太阳如明火，到处燃得熊熊。

忙寻浓荫里一张长椅坐下乘凉。这“长椅”竟是一株整树，中间挖空而成。不想陵园内并不凉爽，竟然没风，像一巨大蒸笼，到底是害热，便一直径出园门，打乘公车到世博园觅凉去了。

沈阳世博园植物繁多，油松、刺槐、北美油松、杜松、核桃楸等，约600多个品种，其中珍稀树种约30多个；花卉众多，仅宿根类花卉便有1500多个品种，另外还有温室花卉1500多个品种、草花约650多个品种。园里数量最多的花卉数郁金香，据说约有600万株。正是一纳凉好去处呢。

我们是从南门进入。一进去，便见万木葱郁，浓荫处处，新鲜清凉之气扑面而来，顿觉骨肉清爽。根本不走大路，只钻进林间小道去了。林子间有许多河道，河道上布置许多娱乐设施，许多游人在那边嬉戏玩耍。叫仁之去参与其中，他也到底是累了，只坐在椅上充当看客。我俩都不想大动，来世博园更多是为乘凉的，只在林下吃些小吃，听折鸟叫，一直捱到太阳西斜，才起身信马由缰，闲闲转悠。园子面积辽阔，建筑别致，娱乐设施周全。走过一片莲花池，一眼瞅见百合塔。高塔直冲云霄，高达125米，乃是世界上最高的雕塑建筑，其顶端散开，状如百合盛开，气势雄奇，恢弘壮观。还有一处建筑，名“风之翼”，主塔高72米，“凤翼”长210米，中间贯穿10根斜拉钢索，仰望若凤凰展翅，又若张开的双臂。主塔下方是大型音乐喷泉，凤翼下部是多功能型建筑，用于售票、服务等，斜坡式屋顶铺设草坪与周围草坪连接，煞是奇巧，至于那些娱乐设施，北京欢乐谷都有，仁之不大感兴趣，我也就随他，只简单看过。太阳垂落，天色赭石，我们出西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