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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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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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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恩堡的雨

来到这个小城,不显已经月余。

这一个月来,印象中,每天都有下雨。晚间从外面回到住处,路上仰面看倒是月朗星稀,哪知一觉醒来便闻窗外雨声滴哒。揭帘而望,那如墨的雨丝,在红砖房与老褐的树之间,淋淋漓漓,一时间,仿佛掉进调色盘中,浓重的绿与湿气很大的黛青,逼得人喘不过气来。本来就已郁悒的,再加上这雨的絮絮叨叨,低沉的天空,与展眼望去遥遥没入丛林的荒凉公路,一片浓浓的乡愁便袭上游子的心头了。呀,原来是四月天,北京该是游人如织的赏玩好时节。在北京,四月也有雨下,不过那雨油油的,齐齐整整的,下过后,天圆地方,一切被搽得明亮如拭。太阳,也随即走出,街边的银杏、园中的玉兰与厚厚的红墙,皆浸进一片亮堂堂的温润水晶里,古老又新颖。然而韦恩堡的雨,却是零乱无序的,没有来头,去留无时,若神经质女人,不期然便跑来一阵撒泼。最可讨厌的是,明明是春季了,这雨里边还透着寒意,冷冰冰地乱掷下来。

每每此时,我皆要披上风衣,或撑上一把伞,走到外边去。

外边是绝少行人的,除了几点白房子与两条公路,便是丛林与草地,雨纷纷落着,天上墨云飞卷,路边的木质电线杆一律往一边倾斜,间或有几只灰天鹅“嘎嘎”叫着飞远去。草地上满是雨珠,草坡上偶尔一株两株树,也因雨淋,萎缩起枝条,像寒天里一个个冻得瑟瑟发抖的孩子;公路上满是积水,湿淋淋的,忽然有一辆车呼啸而过,飞溅起一片水花。我每天要到的地方,是一个名叫“Clean Brook”的大型超市。这市场,很突兀地出现在公路边,四围又是旷野,这与中国是绝然不同的。中国的大型商场皆是在闹市区的,一派繁华热闹。然而,在美国,Super Market往往孤零零的,只由高速公路连接遥遥的社区。来这里的人,大多是要从几十里外,开车子来的。——美国人有集中购物的习惯,一礼拜或半个来月的所需之物一次性购买,然后全部塞进车内拉回家装入冰箱中,慢慢消费掉。所以,平常日里,来商场消费的美国人并不是很多。因此,超市前边的广场也显荒芜些。大多时间,只有数量有限的车子停泊,有时,到这里的松鼠与灰天鹅的数量,竟要比行人还多。灰天鹅,常常是成对出现的,这边一只仰脖叫,那边定有一只在草丛或者树间或潜伏或溜达来去。

雨,霎那间停了,但空气里湿气依然很重,挥一挥手,就有弄湿臂膊的感觉。

远天的浓云,依旧低低沉沉,像压在头上的藏青色的压舌帽。商场内有一位工人,是我的老乡,洛阳人小马。他高高的个子,很壮实,说话声音哄亮,剃着个几乎光的头,我戏称他为“马大帅”。因为,他的作派与举止若放在国内有关民国的影片内,定是位称霸一方的军阀。他的性格耿直、开朗,做事又极认真,英语也会说几句,所以商场内有不少中外朋友喜欢他。当然,我也常愿与他逗几句嘴的,惹得他或喜或恼,我直看他情感率性的流露,心里好似溢满了回到遥遥的故土直面乡亲时的那一股温暖与满足。但小马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我总要喜欢找他拌嘴,没话找话与他说;他是不知道,我已从他的粗犷的性格与嗓门极高的乡音中,找到了化解乡愁的方子了。有一天,他突然对我说:“昨夜做梦回国了。”他说这句话时,外边的雨正下得紧,我刚从雨中来,脑子里还停留着雨中我看到来路上那个木雕——一位无奈的流浪汉在一管灯下,拨弄著破木吉它。我没有搭腔,只似没有听见,而我的内心却如地陷天崩努力要逃命似的渴望拽门而出。

大略半个小时后,我借故步出门外,漫天的雨,下得哗哗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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