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深处的冬天

今年冬天，没有下雪，异常干冷。信手翻开微信朋友圈，去年元日过后，雪就下个不停，典型的湿冬。今年天气干冷，静电肆虐，我都不敢开门，害怕被门把手上的静电击着，老婆取笑我，患上了静电综合症。我真的被静电击怕了，开门用肘使劲压手把。我想也许今年下雪，空气湿润，我就不用恐惧静电，拜托了，老天。

与老婆闲聊，三九天被认为是一年中最冷的季节。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总认为过去小时候，冬天超级寒冷的。记忆中冬天的水冻成一团冰，甚至水缸都会冻破……没水做饭，只能用斧头砸冰，化冰煮饭。因此，极寒之天，有盆热水洗脸被认为是很奢侈的事。老婆说可能是“温室效应”，现在暖冬概率很高，不太可能发生那样的极端天气。

小时候，我记忆深处的冬天都是雪天，狂风怒吼，雪花乱舞，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三九天，要举行小学三年期末考试。我们的考试是要离村的，步行到四里之外的田元村，外婆家的村子。早上考数学，天气异常寒冷，没膝的大雪，窗户上的破塑料纸被寒风吹得啪啪作响。我穿着薄薄的棉衣，胳肢窝开线了，寒风直钻五脏六腑，答完试卷的正面，我冻得直打冷战，哆哆嗦嗦，拿不起笔，答到试卷背面最后一个题，双手似乎冻僵了，实在是拿不住笔了，答不出题了……全身颤抖如筛糠。

考完数学，下午考语文。我去外婆家吃饭，外公知道我因为冷答不题后，气得一个劲儿骂母亲，溜捣鬼，好吃懒做，这么冷的天，让我娃穿这么烂的衣服……现在想来，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物质条件极端缺乏的境况下，母亲节衣缩食，从牙缝里扣出钱，能让我们兄妹三个填饱肚子，供我们上学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

外公偏爱我。假期我喜欢去外婆家玩，阳光明媚的日子，美好的光阴似乎停留在院外的槐树上，不动了……我在树下用玻璃碎片望着高远的天空，变幻莫测的云朵……我开始用树枝在外婆家的院里写字。中午，外公一觉醒来，打开屋门，看见偌大的院落，整整齐齐写满我的字，像一群飞鸟，叽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他不由得赞道，“我娃将来肯定了不起！”

爸爸是教师，家中藏书很多，我读了许多书，可以绘声绘色地给外公讲三国、说水浒。其中《隋唐演义》秦琼走投无路挥泪卖马的故事，外公听后，夸我比单田芳讲得还好。

中午考语文的时候，外公让我穿上二舅平时舍不得穿，准备过年才穿的新棉衣，雪更大了，然而我骄傲地穿着暖和的棉，疾笔如神助，答完语文试卷，望着窗外的雪花，我情不自禁地在草稿写道：

“那厚厚的雪啊，如果你能变成棉花，该多啊，我就能穿上厚厚的棉衣，不再受冻；

那厚厚的雪啊，如果你能变成面粉，该多啊，我们全家就能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

那厚厚的雪啊，如果堆成漂亮的雪房子，该多啊，一定很暖和，睡在里面，我一定会做着春天的梦啊……”

监考老师与父亲相识，看到我写的诗，碰见父亲，大赞道，“赵老师，你儿子将来能成为诗人。”许多年后，那位年迈监考老师退休在家，无意中在《大荔教育》上看到我写的散文《父亲》，偶然，他又和父亲吃席同桌，再一次大赞道：“赵老师，我读了你儿子的文章，落泪了，你儿子不愧为吃过米面的，肚里有货啊！”

今天是三九第四天，天很冷。我在寒风中大汗淋漓地跑了15公里，冲洗后，坐在客厅里慢慢地喝茶，脑幕里，不断浮现记忆深处的冬天，想起外公，想起过去许许多多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