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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做客天山李宝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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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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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姚希先如今静静地躺在村头的那个土包里。她带着一声啼哭来到这世上,带着一辈子的酸甜苦辣而走,在这世上没留半分遗憾!她这一生经了无数苦难,却是总不畏艰难,勇敢面对,把自己活成了一株在风雨里扎根的庄庄稼苗,在泥土中生根发芽,最后开花结果而成了粮。她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农村妇女,却把 “普通” 二字,活成了我心里最沉甸甸的念想。

母亲生在山东沂南,长在沂蒙山深处的圣良庄村,后来嫁到了汶河旁的丹山子村。她这辈子,育了三个儿子,没有女儿;父亲早年当兵,后来转做煤矿工人,一工一农的家,在那个时代,日子里的难,大多压在母亲肩上。她一个人在村里种地、侍弄菜园,一扛就是二十多年 —— 送走了公婆,看着三个儿子从蹒跚学步的娃,一个个成家、立业。本以为她能歇口气,好好安度晚年,可恶的癌魔却在2023年把她从我们身边夺走。七十五年的人生,她就没停下过 “迎战”:先是跟不识字的难较劲,后来生产队分田单干,又跟着村中的庄稼人学会插秧、割麦、晒地瓜干。

我总想起那些旧时光里的她:推独轮车时,她把车盘往肩上一吊,双手攥紧车把,身子往前倾着使劲,一步一步赶在崎岖的山岭路上,汗珠子滴在脸和眼上,分不清是眼泪还是汗,用双手被车把说占,无暇顾及,只好任意淌;打场的时候,她拉着轱辘碾麦,轱辘转着,她的脚步也跟着转;傍晚时分,又挥着木锨把麦秸和麦粒借着风势分开,金黄的麦粒落在布上,她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 —— 这些画面,如今想起来还像在眼前,是再也回不去的旧时光,总让人鼻酸。她躬身在豆角、西红柿的架子间,满头是汗地除草、捉虫、除杈,指尖沾着泥土,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这些场面我至今记得清,一想起来,眼泪就忍不住打转。

还有那些拾柴做饭的日子,我总黏在母亲身边,围着灶台转。她往灶膛里添柴,火苗舔着锅底,映得她脸上暖融融的,我就趴在灶边,闻着柴火煮出的饭香, —— 这份依恋,是往后日子里最温馨的回味。刚从鏊子上揭下来的煎饼,热乎乎的,混着麦香和地瓜干的甜香,咬一口,甜丝丝的,那味道就刻进了岁月里,再也忘不掉。

母亲这一辈子有骨气,却不固执,遇上事总想着巧办法解决。七十五年的光阴里,她把中国女人的善良和 “苦自己” 的韧性,活成了最朴素的样子。父亲性子倔,说话直,全靠母亲的包容捧着;五十年的婚姻,没什么轰轰烈烈的事,两人攒下的是一辈子的情分。就连走之前,她心里记挂的还是父亲。我总想起她生命最后 48 小时的样子 —— 癌症加脑梗,她已经说不出话,右手右脚也没了知觉。那天父亲给她理发,手艺糙,理得不太顺,三弟看不过去,忍不住跟父亲拌了两句。躺在躺椅上的母亲,突然用还能动的左手,轻轻扯了扯三弟的衣角,眼神里满是 “别跟你爸吵” 的意思。那一刻,她都病成这样,还在护着父亲。当然这是后来媳妇给我的描述,而我没在场,但就是这样,我听着泪有了淌。

遗憾的是最后那段日子,我没能一直陪着她,这成了我心里抹不去的悔憾。可母亲的这一生,我一直在读,在品,可总难以品出她的味道 —— 她那平凡里藏着的伟大,是我一辈子要学,要传承的。

在济南五院和省肿瘤医院陪护的日子,是我跟母亲最后的相处时光。那天她躺在病床上,人已经很虚弱了,声音轻得像羽毛,突然冒出一句 “咱回家吧”。我当时没多想,只觉得茫然,随口问 “回家干嘛呀?” 她顿了顿,眼睛望着窗外,慢慢说 “回家等着啊…”我一下子说不出话,再也不敢接下去。母亲的病,我们没跟她说实话,连父亲都瞒着 —— 怕她受不住。或许这辈子没怎么来过省城的她,早就隐约猜到了什么,只是没跟我们哥几个说而已,自己把心事扛着。当时我没往深了想,后来夜里想起那句话,才突然琢磨过来,心里像被什么扎了一下,又酸又疼。如今两年多过去了,才懂儿女的疼,有时竟赶不上母亲的懂事。

最后一次跟她告别,是在省肿瘤医院的下午五点。夕阳透过窗户照在她的病床上,我要登上北上的火车去谋生,转身时眼泪早湿了眼眶,却拼命忍着,不敢让她看见。明明知道她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可我还是为了那口饭,没能守在她床前。这份悔恨,到现在我都不能原谅自己。

生活的无奈,大抵就是这样吧 —— 不是所有的 “想”,都能变成 “能”。可母亲教会我的那些事:迎着难走,捧着善活,把普通的日子过出滋味,却成了我走往后人生路的底气。她从来不是什么大人物,可她在我心里,比谁都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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