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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做客天山李宝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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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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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山情怀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不改鬓毛衰”,年少时读这句诗只觉顺口,如今自己成了曲中人,才品出其中沉甸甸的滋味。十几岁那年离开村庄,从求学、工作到娶妻生子,不知不觉间,四十年光阴已从指缝溜走。母亲早已离我而去,人生的酸甜苦辣也一一尝遍。此刻我仍在边疆坚守,稍有空闲,家乡的轮廓便会在脑海中清晰浮现 —— 曾经青松漫山的丹山,因早年采石泛滥,山体被削得平缓,再没了往日的雄峻伟貌。直到国家环保政策出台,“碳达峰、碳中和” 的号召传遍大地,丹山才得以重新绿化:遍体沧桑的山体渐渐焕发生机,披上绿装,让 “美丽乡村”“绿水青山” 有了新时代的鲜活模样。

我的家就在丹山南麓,石头房、石头墙,全是就地取材建成。村庄北高南低,恰好坐拥 “座山面水” 的好位置:奔流不息的汶河紧挨着丹山西侧向南,绕着村庄画出一个大大的 “S” 弯,给这片土地留下厚厚的冲积沙土层。也正因这沃土,这里成了栗子树与枣树的乐园,我们都叫它 “闸门南”—— 顾名思义,就在堤坝闸门的南边。这个直白的名字,藏着一代代人的生活印记,接地气,也够亲切。

儿时总跟着爷爷往丹山上跑,去闸门南玩耍。那是我最逍遥自在的去处:泥土的清香、果树的绿荫、汶河的水声,让我痴迷到了上学的年纪,还总想着逃学去山间疯跑、去闸门南“偷”苹果、打栗子。如今想来,那份对自然的贪恋,倒成了心底一份带着甜味的遗憾。

八十年代的丹山,日子过得紧巴。贫瘠的山岭地缺水让碎石间的那点土更为可怜,碎石混杂的土壤养不活娇气的作物,耐旱的地瓜、芝麻、高粱成了无奈之选 —— 即便如此,产量也不高;就连玉米,都得挑块水土稍好的地种,才能有几分收成。那些散在石头旮旯里的小块地,只有最勤劳、最有耐性的人才肯耕种,爷爷便是其中一个。他在丹山东坡的乱石堆里开垦出好几块小地,撒上荞麦种子。秋日里收些荞麦颗粒,掺进粗粮里填肚子,才勉强让一家人熬过饥荒。那时 “贫下中农” 的身份,于我们家而言,是名副其实的实在。

八十年代初,市场经济的萌芽悄悄冒头。丹山的青石质地坚硬,是建筑墙体最好的外露基石,像如今的墙砖一般,长宽高约0.5×0.2×0.3米见方的长条石,每米能卖一块多钱。这让没其他门路赚钱的村民,有了 “靠山吃山” 的机会 —— 力气大、没文化的人,优势在这时显了出来。錾子与锤头的敲击声日复一日融进山体,更是融入我们那一代人的记忆!

疯狂的采石让丹山变得遍体鳞伤,坑坑洼洼的模样持续了好多年。直到空气污染、环境破坏的危害被国家重视,采石才被明令禁止,随后覆土种植的治理跟上,才有了如今我们看到的 “绿水青山”。

丹山的山顶是平的,其实那是“崮”,一种特有的沂蒙山地貌。早年有不少石头房,至今还留有基础的残迹。听爷爷说,那是战乱时村民躲避兵匪的避难所:山顶四周是九十度的陡峭悬崖,只有山南一条窄路能通上去。后来采石把那条路也毁了,去年我揣着好奇,在发小的带领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沿着当年采石留下的错台才登上山顶。站在上面视野格外开阔,村庄、河流、公路,还有远处连绵的山,全都收进眼底。怪不得老祖宗把避难所建在这悬崖环绕的平顶上 —— 易守难攻,还能快速看清周围的敌情,实在是个难得的好地方。可惜如今的平顶被破坏得厉害,只留下几百米的残迹,让人惋惜。这般景象,终究辜负了二郎神断扁担留丹山的美丽传说,也让丹山的后人再也见不到它从前的模样。

我在南山之西北、村庄之外,却时时思念着家乡。它或许不有名,却是我这辈子最牵挂的地方。村子不大,只有几百户人家,以李姓为主,还有张、王、赵、潘、聂、高等姓氏,世代靠着丹山、依着汶河生活。丹山不高也不大,却藏着那样动人的神话;它在县城界湖西六里路外,虽不起眼,地位却不一般 —— 它不是孤峰,是龙泉山向南延伸的一个小山头,与另一座山夹出个山坳,336 省道就从这山坳里穿过去。这座不足百米的小山,因处在险要位置而格外显眼:它正对着黄石山脉与北大山脉夹出的汶河河谷,让奔腾向东的汶河水不得不绕个弯,向南流去。在周围烟火稠密的村落间,丹山就像一颗温润的明珠,默默照亮着这片繁盛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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