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岁月里的记忆

人生的回忆，总在不经意间就从心底的某个角落冒出来。日子过久了，攒下的那些细碎时光，会悄悄在心里把往昔酿成专属的人生篇章，只是很多时候，我们未曾细察而已。其实从有记忆的那一刻起，不管你愿不愿意，人生轨迹里的零星点滴，都会在脑海里层层叠叠摞起，像旧书里落下的碎屑，悄悄填满了心底的角角落落。不知你是否也有过这样的感觉？而我，总在朝暮交替的间隙，不经意想起那些昔日时光，有时想着想着，自己先被这份回忆暖得心头发颤。

我的回忆该从哪里说起呢？或许该从几岁时那只小花皮球开始。

那是八十年代的一个冬天，母亲带着年幼的弟弟，去父亲工作的煤矿探亲。不知是我那时太黏爷爷，还是别的缘故，竟没跟着去，执意留在家里陪爷爷。也正因这份 “留守”，我意外得到了爷爷更多的疼爱 —— 他特意赶去离村三里地的明生集，给我买了一只小花皮球。拿到球的那一刻，我欢喜得攥着球跑遍了院子，满脑子都是 “约朋同玩” 的期待。很快，本门的堂兄弟贵营、贵进、贵田便凑了过来，我们的难忘时光，就从这只球开始了。

那球不贵，也就几毛钱，可在那个日子紧巴巴的年代，已是稀罕物。我至今记得那皮球软软的、带着弹性的触感，不管是用力拍打，还是高高抛起，都能勾着我们几个孩子的兴致。我们追着球跑，抢着接球，你推我搡地闹作一团，连时间悄悄溜走都没察觉。直到一阵混乱中，球被他们仨中的谁一脚踢进了储冬菜的地窖 —— 我当时急得眼泪直掉，可地窖深，我们又小，只能眼睁睁看着球落在黑暗里。天渐渐黑了，只好作罢回家，满心盼着第二天爷爷能帮我把球捞上来。

可谁想，第二天爷爷下窖找了一圈，却空着手回来。又过了几天，那只小花皮球竟出现在贵营他们手里，他们还背着我玩，后来更堂而皇之地在我面前拍着，说这是他们自己买的。我当时没争辩，只是盯着球 —— 我早就在皮球充气嘴旁边，用圆珠笔悄悄画了个小圈圈，那圈淡淡的痕迹，此刻正清晰地在他们手里晃着。从那以后，我便很少再和他们一起玩了。这件事很小，却像一颗小石子，轻轻落在了我记忆的湖里，不仅记下了童年的委屈，更悄悄教会了我该如何选择朋友。或许他们早已忘了这段轻飘飘的时光，可我却记了这么多年，每一个细节都没模糊。

人生这幅长卷里，除了这些细碎的童年片段，还有穷日子里刻骨铭心的印记 —— 那其实是岁月给我的意志磨练，更是藏着母爱的暖。从前父亲在煤矿上班，一年难得回家几趟，家里家外的担子，全压在妈妈一个人肩上。她白天要去农田里侍弄庄稼、打理菜园，傍晚回来还要惦记着一家人的一日三餐，常常忙得连口热水都顾不上喝。那时的我虽小，却也懂妈妈的累，能做的，就是在家帮她分担一点：抓几把大米淘洗干净，往铝锅里添满井水，放学后蹲在柴火灶前，把干树枝一根根塞进灶膛，等着粥香飘出来。每当天黑妈妈拖着疲惫的脚步回来时，总能喝上一碗我煮的大米粥 —— 也正因这点，我在邻里和同伴中，总能得到不少夸赞。那是我人生里最早学会做的饭，柴火灶的烟火气裹着铝锅里的米香，能飘满整个院子，那样纯粹的味道，如今再也尝不到了。妈妈走了，童年也远了，就连市面上卖的大米，也没了当年的滋味 —— 原来那味道里，藏着的是时光，是母爱，是再也回不去的旧时光里的思念。

倒是拌着香椿芽的萝卜皮，让我在二姑家重新尝到了久违的滋味。一口咬下去，脆生生的，带着香椿的鲜和萝卜的爽，满是童年熟悉的气息。即便如今远在新疆，每次吃到这口菜，也能借着这熟悉的味道，瞬间找回藏在记忆里的家乡气，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围着柴火灶转的小时候。

人生漫漫，总在不经意间把往昔酿成了诗意。那些让人心里发暖的细碎片段，都有了可以静静流淌的角落。从泥土地里走出来的我，踏着岁月刻下的痕迹翻山越岭，跨越山河，总算活出了几分不一样的模样。回望这一路，有过委屈，有过辛苦，却更多是温暖与成长 —— 我从未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