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肉印象

有气象专家统计，说本地今年秋天不降雨时间已长达五十多天，但这场干旱让人感觉远不止这些天。天公不才，无法用雨露甘霖滋润大地，专家有术，能够以统计数据安慰人心。嘿，真有他的！

而从前天起，便有了雨的样子，到了今天晚间，风裹着雨，雨借着风，横着竖着洒落下来了。于是，气温又低了不少，似乎要在寒冬真正来临之前先来一个下马威。

其实，这样的天气里，最适合朋友小聚，热热呼呼地喝酒吃羊肉。

是的，喝酒，吃羊肉……

世纪之初的小城，还未大规模拆迁改造，城西南有一条街，俗称“羊肉一条街”，斜斜的街道两边，挂着一面面五颜六色的幌子，上面写的都是“X家全羊馆”，“X”是姓。初来之人往往会错读招牌，好奇地问店主名字怎么都叫“家全”呢，众人免不了一番哄笑，哄笑之后就解释，说这叫“X家”“全羊馆”，有好奇心的人也就半真半假地搔着头，一阵赧颜，几句自嘲。

羊肉一律按斤重卖，称好了，店家切成大片，放入白菜粉丝，熬制成一大盆。再上些花生米、青萝卜、黄瓜条，围在大盆边。这是固定的搭配，其他也就没什么菜了。连汤带肉带菜，装了一碗，再几勺羊油辣子，搅拌一下，满碗便红红亮亮起来。于是，一个个都俨然成了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英雄豪杰了。简陋的店里，语笑喧阗，热闹异常，仿佛一个微缩的江湖。

这一条街，不知装点了多少人的寒夜，让人们冬天里有了温暖，岁月里有了记忆。

夏天吃羊肉是什么感觉呢？15年暑期，一个午后，尹四兄打来电话，让我下楼。刚到楼下，他不由分说就把我推上车，涛哥驾着车，径直驶出了县城，也不说去哪里。说实话，我真有一种被“绑架”的感觉，刺激，兴奋。近两个小时后，我们到了古彭城徐州。原来，徐州每年伏天都举办“伏羊节”，他们是绑架我来吃伏羊了。

果然是大徐州的伏羊节啊！经营羊肉的店一家挨着一家，涛哥还是带我们到他熟悉的那一家。菜品真不少呢，那就点吧，羊汤，上！水煮羊肉，上！红烧羊蹄，上！羊杂，上！羊眼，什么？羊眼？好，也上！是的，就是要吃个新鲜！吃个刺激！吃个痛快！

我们三个人——哦，不对，四个人，还有一个女客——就各取所爱，大快朵颐起来。一碗羊汤打头后，开始吃羊肉。不要说，羊肉还真是鲜美，肉嫩汁多还弹牙，一口下去，口腔马上饱满起来。红烧羊蹄撒上辣椒碎和孜然，手把着吃，舌尖上瞬间升腾起一种强烈的刺激感。羊眼女客不敢吃，涛哥逗她吃，但她还是不敢，尹四兄做示范也没用，看来，女客还是有心理障碍呢。涛哥和我们一样，吃得欢实，直吃得肚皮撑起老高。

这不是我第一次专门为了吃上一口而远行，但是吃得这么畅快淋漓，还真是第一次。涛哥真乃第一等豪爽倜傥之人！

苏州有“藏书羊肉”。刚看到这四个字还纳闷呢，羊肉怎么叫“藏书”呢？是不是切得很薄，像是书页？后来查阅资料才知道，“藏书”是苏州的一个古镇，在穹窿山脚下，和朱买臣这个古人有关。西汉名臣青年时读书处，也是优质肉羊产地，两者结合，优优联姻，所以就出名了。

我的主观印象里，羊还是内蒙古大草原、新疆等地的羊质地好，因为那里有辽阔的草原和悠久的牧羊史。太湖南岸的浙江湖州产羊，太湖东畔的苏州藏书也产羊，连相距不远的上海嘉定也产羊，而且质地都很优秀，那里可是江南啊，真是奇了怪了。

几次苏州之行，也能看到“藏书羊肉”的身影，但总是心有疑虑，害怕它不真纯，食用之后，会伤害一颗久久挂念的心，于是，每每顾望一番，便敬而远之。是的，如果不是真品正品，不如不吃不见，因为“相见不如怀念”。

但是，什么时候有机缘去“藏书”尝一尝“藏书”呢？

现在的小城也蛮有几处吃羊肉的好去处。比如“老街坊”，它有三个分店，羊肉质地本分；还有“萧县羊肉馆”，门脸不大，但是羊肉地道，尤其是羊杂，味道浓郁浑厚；伊兰斋也很好，但我更怀念它的老店面。这些都值得尝一尝。

另外，利民桥西还有一家叫“藏书烧烤”的，不敢去，怕失望，再说，正宗的藏书羊肉也不应拿来烧烤，不然就是暴殄天物。叫“藏书”，恐怕是盗名欺世吧。

晚上，书恒发来微信，说有好酒，那一瞬间，久旱的心情便水汽淋漓起来，就回了信：

等第一场雪来，兄弟一起，羊肴几盘，老酒几壶，看碎琼乱玉，搅天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