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老槐树正打着盹,俺蹲在树荫里啃煎饼,看对门王大爷举着手机满院子转 —— 他那部摔裂屏的智能手机,镜头正对着晾衣绳上的蓝印花布,嘴里还嘟囔着:“咱平原的布纹,咋就不能当网红背景嘞?” 老伴儿用笤帚疙瘩敲门槛:“你个老倌子,抖音比俺刷得还溜,思想倒比咱家的老鏊子还新乎。” 这话惊飞了槐叶间的知了,却让俺想起前些年他骂智能手机是 “洋把戏”,如今倒成了村里的 “直播达人”。
思想这玩意儿,跟咱平原的盐碱地一个样,看着板结,底下却藏着活泛的水脉。就说村东头的李大姐,五年前还守着二亩枣树唉声叹气:“枣儿烂在枝头都没人瞅,咱这盐碱地的收成,怕不是跟咱的脑瓜子一样锈住了。” 谁承想去年她跟着镇上的电商班学直播,如今蹲在枣树下就能卖货:“家人们瞅准喽,咱这盐碱地的冬枣,甜得能粘住牙,比城里的奶油蛋糕还实在!” 她身后的老枣树正开着新花,米黄色的枣花落在手机镜头上,倒像是给直播加了层天然滤镜。
俺想起早年在工地认识的小张,大学毕业偏要回村养蚂蚱。老爹气得拿笤帚追着打:“读了一肚子墨水,咋就认准了喂虫子?” 如今他的蚂蚱酱摆上了超市货架,包装上印着 “平原野味”,直播间里跟网友唠嗑:“咱老辈人说‘蚂蚱蹦跶不过三月’,可俺让它们蹦跶进了真空包装,蹦跶成了致富经。” 这话听着糙,却像盐碱地里冒出的新苗,带着股子不服输的硬气。
村西的老戏台最近热闹得很,退休的老教师老周头,竟把《论语》编成了快板书。俺蹲在台下啃烤玉米,听他敲着竹板唱:“学而不思则罔,你别光盯着手机屏幕逛;思而不学则殆,咱老辈的道理不能卖。” 底下的小娃娃们跟着打拍子,倒是比当年俺们背 “之乎者也” 带劲多了。老周头的眼镜片上蒙着热气:“现在的娃们,手机里装着全世界,咱得把老道理编成短视频,要不咋跟得上他们的‘网速’?”
镇上的文化站更有意思,把《孙子兵法》做成了动漫课件。俺去接孙子放学,看见屏幕上的孙武骑着电动车,手里的兵书变成了平板:“夫兵形象水,咱平原的水洼子都懂绕着石头流,现代商战也得懂迂回。” 孙子拍着小手喊:“爷爷你看,老祖宗的智慧会‘上网’啦!” 这话让俺想起家里的老算盘,当年爹用它算工分,如今孙子用它当玩具,可算珠碰撞的声音,跟手机里的键盘声,倒像是从老槐树的年轮里长出的新枝桠。
思想年轻化,可不是扔了老布衫换西装。就说俺那在城里当教授的 nephew,过年回村偏要睡土炕,说要找 “创作灵感”。他蹲在灶膛前看俺烙煎饼,突然一拍大腿:“二叔,你这鏊子翻饼的手法,跟我讲的‘跨媒介叙事’一个理儿 —— 传统和现代,就得像这煎饼和葱花,卷在一起才够味儿。” 俺不懂他那文绉绉的词,却觉得这话在理:就像王大爷拍蓝印花布,背景里总得露出老槐树的影子,不然咋叫 “平原特色”?
村头的碑廊新刻了壁画,画着咱平原的变迁:左边是 1963 年发大水,村民抱着账本凫水;右边是如今的电商产业园,无人机在盐碱地上空飞。壁画底下刻着老辈人常说的 “挺直喽”,却配上了二维码,扫码就能听当年的抗洪号子。路过的小年轻举着手机扫半天:“原来咱的老故事,还能这么‘潮’。” 这话让俺想起晒谷场上的新旧农具:生锈的镰刀挂在无人机旁边,倒像是时光打了个活结,旧日子和新日子,就这么拧成了一股绳。
暮色漫过平原时,王大爷的直播间亮着灯,镜头对准了俺们几个唠嗑的老汉。他举着手机喊:“家人们,这是俺们平原的‘思想大会’,讲讲老辈人的硬气咋变成新日子的底气。” 俺啃着煎饼接话茬:“咱平原人讲究‘横竖挺直’,老辈人挺直腰杆抗大水,如今挺直腰杆玩直播,腰杆不弯,思想就不会老。” 弹幕里飘过 “大爷真会整”,却让俺想起老槐树根下的盐碱地 —— 多少年了,树年年发新芽,地年年产新粮,人也年年有新念想。
临了,王大爷突然哼起了民谣:“老槐树,皮儿糙,新枝桠,吊新枣,旧道理,新灶烤,日子就像煎饼鏊子,翻过来是老,翻过去是新,热乎气儿不断,念想就不断。” 这话糙得像盐碱地的坷垃,却让俺明白:思想年轻化,不是丢了根,而是让老根扎进新土里,就像咱平原的枣树,老杆上结新枣,甜里带着股子经年的香。
夜风裹着槐花的香,捎来远处的拖拉机突突声。俺摸着老槐树的树皮,糙手底下是新长出的嫩枝,痒痒的像挠在人心窝上。看来啊,这世上最经得住熬的,就是咱平原人的念想 —— 老辈的道理,新辈的法子,在盐碱地里熬一熬,在老槐树底晒一晒,就成了永不褪色的活思想,比那智能手机的屏幕,亮堂多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