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好,今儿个想跟大伙唠唠我重读《平凡的世界》的滋味。这书的封面早磨得起了毛边,书页间还夹着片干枯的麦穗 —— 那是我从老家地头捡的,夹在书里好些年,如今摸上去还带着黄土地的粗粝感。
头回读这书是在 1984年深冬,镇上农机站的大通铺漏着贼风。我裹着破军大衣缩在煤油灯旁,灯芯结着黑花,把书页映得忽明忽暗。当看到孙少平在工地背石头,肩胛骨磨出血痕,我下意识摸了摸右肩 —— 那里有块月牙形的茧,是当年扛化肥袋子磨的,至今摸上去还带着 1998 年冬夜的凉。煤油灯把我的影子投在霉斑墙纸上,晃啊晃,像极了书中那个在黄土地上挣命的身影。
书里写孙少平啃黑高粱馍,馍上的麸皮沾在嘴唇上,这让我想起我爹当年在公社挣工分,每天揣俩红薯面窝头,到饭点时窝头早冻成硬疙瘩,得在怀里焐半天才咬得动。那些日子穷得能拧出水,可书里的人偏要在苦里头刨出点甜,像石缝里的野草,见着点阳光就疯长。
最戳心窝子的是孙少安结婚那章。贺秀莲用红布包着蒸馍,馍上点着胭脂红点,这让我想起我哥娶嫂子时,我娘把攒了半年的粮票换成花布,给嫂子做了件新褂子。迎亲那天,嫂子的红盖头被风掀起角,露出鬓角别着的野菊花,红盖头的艳与土窑洞的灰撞出个印记,嵌在记忆里,比现在手机里的结婚照更真切。
书里有段写少平在县城读高中,吃不起菜,只能啃干馍就白开水。这让我想起自己第一次进县城读书,兜里装着娘炒的咸黄豆,上课时闻着豆子香,饿得直咽口水。有回下大雨,我没带伞,抱着课本往宿舍跑,摔在泥水里,书湿得黏在一起,我蹲在屋檐下一页页撕下来晒,看着晒干的纸页起满皱,像极了我爹掌心的纹路。这些苦处,如今说起来像讲古,可在书里,每个字都带着汗腥味。
有人问,现在日子好过了,还读这苦巴巴的书做啥?我觉着,书里的黄土地跟咱心里的黄土地是连着的。就像我家老镢头,木把磨得发亮,刃口缺了块,那是 1976 年闹地震时,我爹用它刨开压在井口的石块。如今镢头挂在墙上当摆件,可每次摸那木把,掌心还是会发烫,就像读《平凡的世界》,那些挨饿受冻的日子早过去了,可书里的人教会咱:人活一世,就得像孙少平那样,哪怕背着一身伤,也得咬着牙往前奔,因为前头总有盼头。
前几日回村,看见年轻人都捧着手机刷视频,他们手机里的短视频闪着光,却照不亮墙根下《平凡的世界》旧书脊。几个老人蹲在墙根唠嗑,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书里写的 “黄土坡上的老槐树”。他们唠的嗑里,有娶媳妇盖房的难处,有孙子孙女进城打工的喜忧,跟书里的故事没啥两样。原来平凡的日子从来不是过去时,它就在咱脚下的土里,在咱喘的气里,在咱磨破的鞋底里。
合上书页时,窗外的晚霞正染黄远处的楼群,干枯的麦穗在书页间沙沙响,像当年晒谷场的风。我忽然想起书里的话:“生活总是这样,不能叫人处处满意,但我们还要热情地活下去。” 这话像把老镢头,刨开了日子的硬壳,让咱看见里头藏着的暖。如今我常跟晚辈说,甭嫌日子普通,再普通的日子都有筋有骨,就像书里的孙少平,把石头扛成了路,把苦日子扛成了心头的茧 —— 那茧,是咱平凡人最硬的铠甲。
末了想说,大伙有空不妨翻翻这书,甭管你是坐办公室的还是扛锄头的,都能在里头看见自个儿的影子。那些在黄土地里滚过的汗珠子,那些在煤窑里呛过的煤粉,那些在异乡街头流过的眼泪,都在书里等着跟你唠唠 —— 唠唠咱平凡人是咋把苦日子过成甜的,唠唠咱心里头永远折不弯的那股子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