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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春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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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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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台的脚印

老李家窗台的砖缝总嵌着新鲜草屑 —— 不用看也知道,黄狸猫刚来过。这猫野得很,爪子尖常挂着梧桐叶的碎边,有时还沾着月季刺勾出的细丝,定是从后墙篱笆翻过来的,带了满爪子的野气。

玻璃里头,白猫正蜷在绒垫上打盹。毛色雪白雪白的,却总爱把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鼻尖压出个小坑。黄狸猫一蹲上窗台,白猫的耳朵就 “唰” 地竖起来,尾巴尖在绒垫上轻轻扫,像在敲只有它们懂的暗号。黄狸猫从不叫唤,就蹲在砖沿上舔爪子,舌头舔过肉垫的 “沙沙” 声,细得像春蚕啃叶,隔着玻璃都能听见。舔够了,就用爪子扒砖缝里的土,小爪子刨得 “簌簌” 响,像是在找藏了一冬的小虫子。

“去年春天在花坛见的它,” 老李给白猫添猫粮时总念叨,搪瓷勺碰得食盆 “叮当” 响,“我扔了块馒头,它叼着就蹿上树 —— 现在倒好,排水管能直溜爬三楼。” 说这话时,黄狸猫正从墙头探脑袋,嘴里叼着片月季花瓣,粉白的瓣尖还挂着露水,“吧嗒” 滴在窗台上。白猫吓得往绒垫里缩了缩,耳朵却没耷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片花瓣。

白猫是儿子从城里买来的,食盆里总堆着进口猫粮,喝的水都晾得温温的。可先前总爱打喷嚏,风一吹就往猫窝钻,像株见不得凉的温室花。有回黄狸猫叼来只绿蚂蚱,隔着玻璃用爪子扒拉,蚂蚱蹦得欢,白猫 “嗷” 地蹦起来,尾巴炸得像朵蓬松的蒲公英。黄狸猫倒有耐心,把蚂蚱放窗台上,自己蹲旁边转尾巴,转得蚂蚱都蔫了不蹦了,白猫才敢慢慢蹭到玻璃边,鼻尖几乎要贴上那只虫。

傍晚路过时,常能撞见俩猫对望着。夕阳把窗台染成橘红色,黄狸猫的影子投在玻璃上,像团会动的暖绒;白猫的影子在里头,俩影子挨得近,像要叠在一起。黄狸猫偶尔用爪子拍玻璃,“啪嗒啪嗒” 的,像在敲小鼓。白猫就喉咙里 “咕噜咕噜” 响,像含着块化不开的糖,连胡须都跟着颤。

老李换猫砂时,总对着白猫念叨:“你看人家,野地里跑着,身板多结实。” 白猫往角落缩,耳朵抿成俩小三角。黄狸猫像是听见了,从墙头跳下来,叼片银杏叶放窗台。叶梗上还挂着点土,是从小区老银杏树下刨的 —— 白猫盯着叶子上的纹路转眼睛,尾巴尖悄悄垂下来,不炸了。

雨后的窗台积了层浅水,黄狸猫踩出的梅花印,在玻璃上洇开小小的晕。白猫伸出爪子去碰,刚碰到水痕,黄狸猫就在外面转圈,尾巴扫得月季叶子 “沙沙” 响,惊起的飞虫在玻璃上撞。白猫的眼睛亮得很,像浸了水的黑葡萄,跟着飞虫转,爪子在玻璃上划出道道浅痕,像在跟着跳。

现在黄狸猫带的 “礼物” 越来越多:樱桃核沾着点果肉渣,狗尾巴草结着毛茸茸的小穗,还有次是半片晒干的荷叶,边缘卷着,像只小摇篮。白猫的食盆旁堆着这些,像个藏满宝贝的小角落。老李擦玻璃时总笑:“这野小子,倒会疼猫。” 白猫现在不怎么打喷嚏了,常扒着玻璃看云,看累了就舔舔窗台的玻璃 —— 那里还留着黄狸猫爪子碰过的印子,浅浅的,像颗没说出口的糖。

晴天的时候,黄狸猫在窗台晒太阳,肚皮敞着,露出粉白的毛;白猫在里头的垫子上蜷着,爪子搭在玻璃上。阳光把两道影子烙在地上,毛茸茸的,分不清哪个是里哪个是外。风把梧桐叶吹得打旋,黄狸猫 “喵” 了一声,白猫跟着 “喵”,声音隔着玻璃混在一起,软乎乎的,像刚蒸好的米糕,冒着甜气。

窗台的砖缝里,新的草屑又嵌进去了。黄狸猫的梅花印叠着旧的,在玻璃上洇出的晕,像圈慢慢散开的暖。老李说,这玻璃看着是道墙,其实早被俩猫的爪子拍软了 —— 你看那草屑、那叶梗、那没说出口的 “喵”,早把里外的风,搅成了一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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