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里的玉盘，月光下的山河

奶奶的半导体，总在晚饭前准时响起。深褐色的外壳裂了道缝，缠着蓝布条，恰似她手腕上那只磨得发亮的银镯子。当《我的祖国》前奏悠悠漫过灶台油烟，她便停下手中活计，往灶膛添块柴。火舌舔着锅底，她的影子在墙上忽高忽低，像极了年轻时在打谷场上欢快跳跃的秧歌。

“一条大河波浪宽”—— 这歌声里，漂着奶奶的嫁妆。那只青花玉盘，静静摆在碗柜最高层。盘沿豁口，是 1953 年搬新家时磕的。她说，那年刚分了土地，爷爷推着独轮车，载着她和这只盘，行走在新翻耕的田埂。盘里月光晃晃，照亮了前行的路。后来爷爷奔赴朝鲜，她每日擦拭玉盘三遍，盘底青花缠枝莲被摩挲得发亮，宛如爷爷临走时为她梳的辫子，纹路间藏着无尽牵挂。

我见过玉盘里最满的月光，是在 1998 年抗洪时。爸爸抱着它，蹲在二楼窗台。洪水汹涌漫过院坝，他将我架在肩头，玉盘揣在我怀里。冰凉瓷面贴着心口，竟比爸爸的汗水更让人安心。远处，解放军冲锋舟在水中起伏，像奶奶纳鞋底时穿针的线，把水中散落的屋顶串成一串。忽然，有战士唱起 “朋友来了有好酒”，爸爸跟着哼唱，声音颤抖如筛糠，可怀里玉盘稳如泰山，盘里月光一滴未洒。

去年在航天馆，大屏幕播放着航天员在空间站俯瞰地球的视频。讲解员说，从太空望去，祖国山河似温润美玉。我瞬间想起奶奶的玉盘，那盘里青花，可不就是黄河蜿蜒的曲线？盘沿豁口，恰似山海关的轮廓？正愣神间，场馆广播响起《我的祖国》，周围老人纷纷跟唱。一位穿军装的爷爷掏出老花镜，凝视屏幕里的山河，镜片反光落在我手背上，暖如奶奶灶膛的火。

如今，玉盘置于我的书房，旁边是奶奶缝的布老虎。半导体虽已损坏，但手机里存着《我的祖国》。每次播放，都能看见盘里月光在字里行间流淌 —— 淌过 “风吹稻花香两岸” 的田埂，漫过 “姑娘好像花儿一样” 的窗台，浸过 “这是英雄的祖国” 的纪念碑。奶奶说，玉盘常擦才亮，日子常想才暖。想着爷爷推独轮车的背影，想着爸爸抱盘的臂膀，想着那些在月光里守护山河的人。

昨夜一场雨，清晨推开窗，玉盘里盛着半盘露水，映着东边朝霞，红如爷爷军功章上的漆。手机里歌声溢出，与露水相撞，溅起的水珠中，我仿佛看见奶奶在灶台前微笑，爸爸在洪水中扛着人，航天英雄在空间站挥手 —— 原来，这歌声从不是空泛的调子，而是玉盘里盛着的人间烟火，是月光下前行的温暖人影，是 “我最亲爱的祖国” 藏于岁月的脉脉体温。它不炽烈，却绵长，如奶奶盘里的月光，亮了八十载，还将照亮更远的日子。在新时代的浪潮中，我们应传承这份对祖国深沉的爱，将其融入奋斗的血液，为实现民族复兴的伟大梦想，凝聚起磅礴力量，让祖国山河在岁月长河中愈发壮美，让这月光般的温暖与光明，照亮每一个角落，绵延不绝，世代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