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曾经的恋人,多年后在这座城市偶然重逢,此刻坐在咖啡馆里,试图在寒暄中隐藏内心复杂的情绪。咖啡馆的爵士乐如绵软的丝线,缠缠绕绕,却又透着一丝无力的倦怠,恰似他们此刻欲说还休的复杂情绪。他轻轻搅着卡布奇诺的奶泡,那一圈圈的漩涡,仿佛也在搅动着他的心绪,缓缓开口:“她最近总失眠。” 他的指甲修剪得整齐,无名指上的婚戒在灯光下闪烁,那光芒却显得有些刺眼,像枚刚贴上去的道具。
她抿了口美式,笑纹如涟漪般在眼角散开:“孩子期末考砸了,他气得摔了笔筒。” 语气轻得仿若一片羽毛,生怕惊飞杯沿那缕袅袅热气,而手指却在桌下不自觉地将餐巾纸绞成了麻花状。
侍应生端来提拉米苏,那甜腻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他们同时伸手去够,指尖不经意地碰了下,像触电似的迅速缩回来。他的手微微颤抖,想要握住她的手却又瞬间放弃,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与不舍;她的脸微微泛红,急忙将手缩回去,嘴唇轻轻咬住,似乎在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波澜。他嗫嚅着:“你爱吃这个。” 她赶忙推过叉子,声音略带颤抖:“你血糖高。” 这套看似关切的把戏,他们已练了半年,比结婚时的誓词还要顺溜,可每一个字,都像是刻意伪装的面具。
其实上周在超市,他撞见她推着购物车,丈夫满脸宠溺地跟在后面,正颠颠地换着酸奶,孩子则扒着车边,兴奋地大喊:“妈妈我要薯片。” 她今天涂的口红,比那天跟丈夫说话时艳三个色号,那艳丽的色彩,仿佛是她在这尴尬重逢中试图武装自己的盔甲。
她也见过他接女儿放学,背着粉色书包的女儿像个小天使,他弯腰给孩子系鞋带时,后颈的赘肉堆成褶,那画面满是温馨。此刻他坐得笔直,故作羡慕地说:“真羡慕你,家里总那么热闹。” 睫毛上像是挂着同情,可眼底却空得能跑马,那空洞的眼神,泄露了他内心深处的落寞。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雨滴打在玻璃上,仿佛敲打着他们心底那扇不愿轻易开启的门,每一声都搅得人心烦意乱。他站起身,轻声说:“我送你。” 她下意识地摆手,语气有些生硬:“不顺路。” 走到门口,他们又同时停住,他撑伞的手悬在半空,像是凝固的雕塑;她的包带滑到肘弯,却浑然不觉 —— 就像每次分别时那样,留三秒钟的空白,好让 “舍不得” 有处落脚,可这短暂的空白里,填满的却是无尽的无奈。
雨丝钻进领口,带来一丝凉意,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忽然想起昨夜丈夫打鼾的节奏,粗粝得像砂纸,那熟悉的声音,此刻却显得格外遥远。他下意识地摸出手机,屏保是全家福,女儿的虎牙跟他一个模子刻的,那灿烂的笑容,刺痛了他的眼,也刺痛了他的心。
街角的垃圾桶里,很快多了张揉皱的糖纸,里面裹着根没化完的棒棒糖,糖尖上的刺,闪着亮。这刺,就如同他们这段早已逝去却又难以释怀的感情,甜蜜的表象下,藏着刺痛人心的过往,即便努力想要忘却,那尖锐的刺痛感却始终存在,在不经意间提醒着他们,有些情感,虽已成为过去,却永远在心底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