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就着月光抿口酒
日头刚没到西山顶,我就跟散了架似的,一屁股摔在院角的藤椅上。藤椅 “吱呀” 一声,就像有人在耳边叹气,嘿,它可比工地上那些硬邦邦的钢筋懂我这累垮的身子。墙根的蛐蛐儿也不省心,“瞿瞿” 地叫个不停,那声儿比工地上的搅拌机还吵,吵得我眼皮子直打架。
这时,张大爷拎着个玻璃瓶从巷口过来,瓶里的酒一晃一晃,透着金黄。“咋在这儿歇着?不进屋?” 他说着,往我脚边丢了个马扎,自己蹲下,拧开瓶盖,“啵” 的一声,酒气混着晚风飘过来,带着粮食的甜香。“累坏了吧?喝点酒缓缓,比干躺着强。” 他边说边给我倒了半搪瓷缸。
酒一沾唇,辣得我直皱眉,跟火烧似的顺着喉咙往下窜,可到了心里,却腾出点空地儿。工地上的脚手架、钢筋的锈味、水泥的腥气,这会儿都被这口酒泡软了。张大爷抿了口酒,慢悠悠地说:“我年轻扛水泥那会,累得受不了,就蹲在料场边,就着星光喝两口,那时候就觉得酒能把骨头缝里的累都泡出来。”
正说着,李婶端着盘炒花生走来,油星子在月光下亮晶晶的。“吃点花生,别光喝酒。” 她围裙上还沾着面粉呢,“你叔以前跑运输,半夜回来总爱喝两口,说方向盘攥得再紧,不如酒杯端得稳。” 我拿起颗花生一嚼,“咔嚓” 一声,香得直咂嘴,比工地上的盒饭暖多了。
月亮爬上老槐树梢,酒劲慢慢上来,藤椅晃得像船上的铺位,墙根的蛐蛐儿叫声也柔和了,像谁在哼老曲子。张大爷的酒瓶见底了,他晃了晃说:“这酒是我儿子从老家寄来的,纯粮食酿,喝多了不上头,就像咱这日子,看着糙,其实实在。”
我掏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屏幕光斑落在地上,像块碎月亮。张大爷摆摆手:“别看那玩意儿,累了就该让脑子歇歇,跟这酒一样,得慢慢缓。你瞧那星星,亮得实在,不像工地上的灯,晃得人眼晕。”
酒瓶空了,花生壳堆了一地。李婶来收盘子,说:“明早给你留俩热馒头,就着咸菜吃,顶饿。” 我点点头,喉咙里留着酒的余温,比止痛药还管用。
往家走时,脚步有点飘,却比来的时候轻快。老槐树影子在地上晃,像有人跟着我。原来累到极点,不用人劝,一口酒、几粒花生、几句闲话,就像给磨坏的齿轮上了油,能让人喘口气,接着攒劲往前走。
夜风有点凉,却吹不散心里的暖。明天太阳还会升起,脚手架还得往上搭,但月光下这口酒的滋味,足够撑到明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