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春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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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电影院出来，秋风 “呼呼” 地刮，冷飕飕的，直往脖子里头钻。可这秋风的寒意，跟电影里东北那铺天盖地的雪比起来，还差得远呢。《731》这部电影，没整那些花里胡哨的大标语来刺激观众，就把一只旧搪瓷碗、一件打着补丁的破棉衣，还有一双冻得发紫的小脚，这么平平常常地摆在观众跟前儿，就好像从历史的缝儿里，轻轻捧出几十年前的雪，让你实实在在地感受到那冷到骨头里的寒，也能摸到在这冰天雪地里，咋都冻不灭的人性的温度。
电影一开场，没急着拍实验室那冷冰冰的大铁门，镜头慢慢移到雪地里，那儿有一串深一脚浅一脚、歪歪扭扭的脚印。顺着脚印看过去，就瞧见一只小手，死死攥着半块窝头，手指头都冻得发白了。后来才知道，这孩子被划进了 “特别移送” 的名单里，那半块窝头，是他娘塞给他的最后一口吃的。电影里，雪下得密密麻麻，眼瞅着就把脚印给盖住了，可那只小手的模样，就跟烙铁烫的似的，在人脑子里头咋都抹不掉。心里头不是害怕，就是心疼，心疼那孩子到死，连一声 “娘” 都没喊出口。
说起 731 部队，那可是恶名昭彰。他们在咱中国的土地上，打着所谓 “科学研究” 的幌子，干尽了伤天害理的事儿，搞那些惨无人道的细菌实验，不知道多少老百姓遭了殃，被当成实验的材料。电影里最让人揪心的，不是那些明晃晃演出来的实验场景，反倒是那些不起眼的小细节，戳得人心生疼。
就说有个画面，实验室的铁架子上挂着件破棉衣，补丁摞补丁，针脚歪歪扭扭的，看着就像缺了一块儿、还没长圆乎的月牙儿。听讲解员讲（电影里穿插着幸存者的话），这棉衣是一个山东汉子的。他被抓之前，刚给媳妇缝好了新棉袄，自己还穿着三年前的旧衣裳。棉衣口袋里有块布片，上面绣着个 “安” 字，针脚都快磨没了，可还是能看出来，那是他媳妇的手艺。电影里，那汉子把布片紧紧贴在胸口，没掉眼泪，就嘴唇微微哆嗦着，一个劲儿念叨：“俺媳妇还等着俺回家呢。” 声音不大，可就像大锤子似的，一下一下砸在观众的心坎上。咱都知道，他回不去了，那个 “安” 字，成了他这辈子都实现不了的念想，装满了他心里头一辈子都放不下的遗憾。能感觉到，这山东汉子心里头，全是对家的念想，对媳妇的牵挂，可就这么被 731 那帮畜生给毁了，他心里的苦，没处说啊。
不过，就算在这么黑暗的地方，也总有那么些亮堂的地儿，给人点希望。电影里也有让人觉得暖乎的地方，不是啥灯光，是人性的光。有个老中医，被抓去做 “细菌实验”，瞅准看守不注意，偷偷把草药的事儿讲给一块儿关着的年轻人听，还拿指甲在墙上刻草药的样子，嘱咐说：“这些能治病，你们得想法子活着出去，告诉外头的人。” 后来，老中医没扛过去，可年轻人把墙上的刻痕记在了心里。几十年后，他领着孩子到了纪念馆，指着复原的牢房墙壁说：“你爷爷的爷爷，当年就在这儿，把能救命的法子刻下来给我们了。” 那墙看着不新，刻痕也浅了，可在电影里看着，比啥奖杯都亮眼。老中医在那么遭罪的地方，还想着把有用的东西传下去，给人留条活路，这人呐，就是再苦再难，心里头的善念都灭不了。
还有个场景，几十年后，有个受害者的后辈，在纪念馆里，对着展柜里的一只搪瓷碗发愣。碗边上缺了个口，里头印着 “满洲开拓团” 几个字。当年，他奶奶用这只碗给被抓走的爷爷送粥，粥没送进去，碗还被砸烂了。他奶奶把碎片捡起来，拼了一辈子，都没拼成原来的样儿。后辈轻轻摸着展柜的玻璃，小声说：“奶奶说，这碗上有爷爷的热气儿，再冷的天，抱着碎片，心里也能暖和点儿。” 电影里，光轻轻洒在那只缺了角的碗上，没放啥激动人心的音乐，可看着就让人鼻子一酸。能看出来，奶奶对爷爷的感情有多深，那只碗，就是她的念想，是她对爷爷的牵挂。这种记着，不是记仇，是记着那些人的好，记着他们本来该过的平常日子。
电影快结束的时候，镜头透过纪念馆的窗户往外拍，外面是秋天的大太阳，孩子们在广场上又笑又跑，喊着：“捉迷藏啦。” 风把纪念馆门口的红旗吹得 “哗啦哗啦” 响，跟电影里几十年前的大风雪，慢慢地叠在一块儿。电影里没扯着嗓子喊 “要记住历史”，可你看着那些跑着的孩子，再想想雪地里的小脚印，一下子就明白了：咱们现在能晒着太阳，能安安稳稳地吃饭，是有人在过去扛住了最冷的雪，熬过了最难的日子。记住他们，不是为了接着恨，是为了守好现在的这点儿暖，守着孩子们手里的糖，守着家里饭桌上的热乎饭，守着再也不用在雪地里担惊受怕的安稳日子。
从电影院出来，街边小摊烤红薯的热气带着股甜香味儿飘过来。一下子，电影里孩子手里的半块窝头、老中医刻在墙上的草药、那只缺了角的搪瓷碗，都在眼前冒出来了。你看，历史可不是书本上那些冷冰冰的字，是这些有血有肉的人，是这些装满故事的东西，是雪地里没吃完的窝头，是棉衣上没缝完的补丁，是心里头咋都凉不了的温度。《731》这部电影，没喊口号，没搞那些花架子，就把几十年前的雪，轻轻放在你心里，让你知道：有些冷，不能忘，忘了就对不住那些没熬过冬天的人；有些暖，得守好，因为这暖里头，藏着他们没来得及看到的春天。
